这夜睡得不安生,潘振玉断断续续做几个梦,有从前,也有现在。
他梦到以前才遇见陈聪时候,他见到陈聪就投缘得不得,他觉得陈聪长得好看,又欣赏他学识。
陈聪是山里走出来学生,性格温顺,不管怎欺负他都不生气,陈聪喜欢支着胳膊听潘振玉讲他土地革新法,讲到忘情处就替他补上细枝末节。
潘振玉还说人生知己难逢少,二人约着以后洞房花烛做伴郎,陈聪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讨姑娘喜欢,还是看天意。
潘振玉还教过陈聪弹琴,他把音律写下来给陈聪看,用细丝线架在筷枕上佯装琴弦。后来他们到国子监共事,潘振玉用第个月俸禄买把琴,月夜里把陈聪叫起来,请他同奏。
“还没回京时,曾在夜里听到他偷偷哭。”孔宗倒杯热酒给他,说:“新酿桃花醉,才挖出来没几日呢,尝尝?”
潘振玉把头盔摘下来搁在地上,撩开袍子坐下,捧着酒盏口都没喝。
他嘴唇在路上被冷风吹裂,他无意识地舔舔,只尝到血腥味。
“得慢慢来。”孔宗说,“你是在军中待过人,咱们都见过伤残者,断肢疼是长在心里,没腿伤处也会疼。”
潘振玉把酒饮而尽,问:“那怎办?他又不是皮糙肉厚将士,总不至于叫他硬忍着吧!”
,世家根深蒂固,要动就要动最根本利益。读过你策论,知道你和潘振玉起写地安疏,你要兴起世家土地税,这条路夭折在文沉手里,时隔多年,你敢不敢再走次?”
陈聪蓦然抬眼看他。
“潘振玉就在路上。”梁长宁说:“多年以前受人所托,保住他。”
陈聪看梁长宁半晌,突然从轮椅上撑起来,扑通声磕在梁长宁面前。
“哎哎!跪不得!”孔宗吓得丢茶盏,两步上去扶他。
他们弹那支曲子是高山流水,潘振玉还记得陈聪那时候眼
“写方子,都是医心药,”孔宗说,“小厨房熬着呢。”
潘振玉把空杯子搁在桌上,拎着头盔站起来说:“多谢,去看看他。”
孔宗做个请便手势,潘振玉转身便走。
他到廊下,抬手却不敢敲门。孔宗看着他孤零零背影,忍不住说:“不然明日再见吧,你这身汗味……”
“是……你说是。”潘振玉收回手,两步下台阶,松口气说:“还是你考虑周全,那们明日再来,今日就在你院子里歇宿,跟向咏青睡偏房吧,着人烧点热水,洗个澡。”
奈何陈聪太倔,动也不动,低声说:“王爷大恩,没齿难忘。”
两日后,潘振玉终于到京城。他跑死匹马,半路耽搁不少时间。
他到时候已经是深夜,孔宗提盏灯等他。向咏青牵着马去喂粮,铁蹄也要找工匠换过。
“两根横梁断,全砸他腿上。”孔宗坐在庭院里,火炉上温着壶新酒,还熬着罐药。他见潘振玉匆匆跑进来,知道他满腹问题,先说:“就是这断腿……有根木头穿透膝盖骨,他又在泥瓦里埋半夜,风雪太厚,生生冻坏血肉,挖出来时候断腿已经冻得梆硬,实在是保不住。”
潘振玉眼神暗淡下来,沉默很久,才说:“他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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