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已经知道他是谁,能知道陈聪与潘振玉旧事人不少,能叫他们声学生人却只有个,那就是旧朝内阁首辅,茂广林。
地上泛黄书册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榕树发出新芽,斑驳树影印在墙上,好似那年茂广林初见先帝,君臣之谊比同父子家人,连梁长宁都要称他声亚父。
“建元七年,以卑贱当侍东宫。家母、恩师、先帝,抚育、教导、恩任之。”茂广林语气呢喃,谈起建元旧事,那些过往好似场梦,“先帝睿智,早有改革之意。可惜养虎成患,田地税收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拔出!直到潘振玉和陈聪在远东楼与榜上学子清谈,他策论出,引起天下震动,四大家才真正被惊醒。”
“土地税收是趴在大梁身上吸血蜱虫,大梁表面看起来繁荣,内里已如草絮般破败不堪。国子监权力渐大,监生入职就能即刻参政议政,寒门之流得以进入权力核心,土地改革避无可避!”
闵疏说:“既然如此,先帝为什不……除去文家?”
扶,他自己挣脱开闵疏,又进内室拿出个木匣子递给他:“从前就是住在城北,如今住在城西,也并不觉得有差异。广厦万顷,夜眠不过七尺,足够。”
闵疏不同意,茂广林又说:“户籍是托个学生办,本该叫你们认识,可如今时局不好,他来此地也太惹眼。”
闵疏若能走,走就不止是年半载,茂广林今日是托付,也是坦白。
闵疏红眼,喉咙发痒,说:“您说,听着。”
“你要去暨南。”茂广林说:“暨南布政史陈聪,是多年前个……门生。”
茂广林躬身咳嗽,扶着闵疏手臂去摸太师椅,“因为文沉兼任丞相,他不同于裴家,他是真真正正做实事,他能拿出政绩,也确确实实扶过大梁把。安之,在朝为官最重要点永远不是争权夺利,而是要实实在在做事。”
茂广林顿片刻,又说:“文沉做事狠辣,他有许多事可以直接越过先帝,由中枢直接下达。六部勾连,内里早已抱成团。先帝本想徐徐图之,却没想到宫变突生。”
当断不断,必成祸患。
茂广林不能再说,他肺里病症日益严重。他是匹老马,数十载光阴如白驹过隙,终于也即将到尽头。
闵疏离开院子前最后看眼茂广林,他还是坐
他用门生这个词,还是觉得自己有愧:“没能帮到他什,他却愿意助,他太重情义,是好也是不好。”
闵疏察觉出点不对,喑哑着回答:“老师……陈聪他……他折条腿,已经离开暨南。”
茂广林骤然惊,抓住闵疏手,听见闵疏说:“他已经进京,不是有意要瞒老师,不知道老师与他是旧识,陈聪折条腿,他如今进京,是想和潘振玉同推翻旧案,重新推广《地安疏》。”
“是到时候……”茂广林声音变轻,手指无意识地动起来,“这是天命注定,当年先帝没有推行《地安疏》,是因为惧畏世家狗急跳墙,潘振玉做事太激进,所以陈聪被下放暨南,潘振玉被流放塞北。”
这是茂广林第次跟闵疏谈论朝事,他语气沧然:“日后你师生再见不多,今次就与你摊开说明,安之,你若要科考入朝,就避不开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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