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纯白丧仪,和那日,他心爱之人葬礼多相似。他跪在晏问秋棺椁之前,可即便跪得昏死过去,他哥哥再也不会醒来,甜甜笑着,赖在他怀里,给他个温柔吻。
于是,严旻轻轻地开口。他声音在秋风中,破碎成块块,随着风飘向他看不到远方。
他说:“哥哥,岁生辰快乐,要健康,幸福。”
他不想晏问秋等他。黄泉路定又黑又冷,哥哥还是快
可他又忽然想起,哥哥已经不在,再也不在,他现在怎样,又能给谁看呢?甚至他替他哥哥报仇雪恨后,那个人也再看不到。此后,他这腔无处排解恨与痛,又还能找谁倾诉呢?
除晏问秋,这个世上,还会有谁真正地关心他?爱护他?
老皇帝临终时诅咒还在耳边久久回响。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严旻咀嚼着这个词,他将脸埋在手心中,倏忽,低低地笑出声。
15
推开殿门,光线刺痛严旻眼睛。他眯起眼,遥遥地朝远方望去。
能给个痛快。最后,他甚至对严旻发出恶毒诅咒。皇帝咬牙切齿地咆哮着:“严旻!你弑君杀父,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两个太监把皇帝架起来,将他嘴生生撬开,严旻冷眼看着皇帝涕泗横流模样,对那些恶毒字句置若罔闻,他伸手接过另个太监递过来碗药——那碗刚煎好药,滚烫而浓黑,散发着令人嘴里发酸苦味,严旻便这生生灌进皇帝口鼻之中。
空荡宫殿里,响彻着皇帝撕心裂肺哀嚎声。
这药比当初皇帝下给晏问秋更毒百倍。此药名唤“牵机”,中毒者会在极度疼痛中痉挛着死去。剧痛折磨会持续整整五个时辰,最后连尸体都会不断地抽搐、萎缩,最后变形。
严旻便直站在那片宫殿阴影之中,看着皇帝不断哀嚎、痛哭、痉挛、失禁。他听见皇帝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着求严旻给他个痛快;又看见皇帝陷入幻觉中,屎尿齐流,对空气喊着“护驾”;还听见皇帝对他恶毒咒骂,咒骂严旻孤家寡人,不得好死。
皇城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片白色,像下过场大雪。
秋日天空是灰白色,高远辽阔。严旻便如此孑然立于苍穹之下。大仇得报,他却没有感到丝毫喜悦,还是那种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疲惫。他太累,他太痛,他只想伏在爱人膝枕上,长长地睡觉,好像这样,他就能蜕去身上所有苦和累。但是他找不到那个过去会将他抱在怀里人。他被孤独地留在这个冷冰冰尘世间,他甚至不能停下,永远不能。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所到之处,宫人都战战兢兢地跪下。严旻突然停住脚步,他不明白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
他看到棵秋风中枯败树。
严旻陡然想起,过不多久,就是晏问秋忌日。
最后,切都归于死寂。
严旻终于动。
他没有看那地上尸体。他目光忽投向宫殿侧枚铜镜上,在铜镜中,他看到自己脸——狰狞、恶毒、阴狠,是副被仇恨扭曲疯狂模样。
他蓦然意识到,如果他这幅样子,给哥哥看到,他会不会感到害怕?
于是严旻紧紧捂住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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