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悟过来。
今日随太后和少帝礼佛,为表虔诚,按照惯例,除禁军和亲卫,诸王百官,皆除利器。
他本以为这是上天给自己机会,却没有想到,原来这是上天要绝自己陷阱。
展眼,那得手二人已如迅影,又扑到他身前,将他困在中间。
高王感到咽喉冷。
尽头是间偏殿,门半掩,殿内光线昏暗,佛塑金身隐露,香火缓缓弥散,四周空荡荡,不见半条人影。
日影斜照,簇古柏虬枝从近旁堵女墙墙头探入,随风轻轻晃动。松针落地,连那簌簌之声,仿佛亦清晰能闻。
高王停步,环顾四周,短暂茫然过后,突然,他心里掠过阵强烈不祥之感。这种感觉告诉他,要有灾祸临头。
这是他半生数次得以死里逃生法门,他直觉,如狡狐与无处不在陷阱斗智斗勇而修炼得来通往生门秘诀。
他浑身毛骨悚然,迅速做决定,立刻回去,下达撤销行动指令。
高王不敢久望,恐被察觉,收回目光,余光却又不自觉地在他系于腰间那条束带上停停。
本朝冠服制度,帝束九环金玉腰带,亲王八环,余者按照品级以此类减,等级分明,不容僭越。
以高王今日之尊,也只能系八环金玉带。而他身旁这个年不过二十几许子侄后辈,却因摄政之尊,得明帝临终前亲解衣带,赐他同等衣冠。只不过祁王自己从不加身,平日依旧是从前亲王衣冠罢。
但,更因如此,他腰间那条和自己同等镶金玉带,落入高王眼中,反而更觉刺目。
高王阵躁乱,心头突突地跳,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再大风浪也是等闲,很快便克制住心绪,稳稳神,下意识地瞥眼殿外日影。
就在这刻,这位皇叔祖大司马,清晰地嗅到死亡恐怖气味,前所未有。
他僵住,慢慢地抬起眼。
道玄色身影从大殿幽深角落处缓步走出来,停在殿阶前片古柏树影之下。
但为时已晚。
两名亲卫装束人似从地底无声无息地冒出来,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
白练似刀光掠过,他两个近侍倒在地上。
二人喉咙被割开道深深口子,血喷射而出,嘴徒劳张开,如脱离水鱼嘴那般不停翕动,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更多血沫,不停地从他们嘴里涌出。
高王大惊,但他反应也是极快,下意识便伸手往腰间摸去,想要抽刀,手握个空。
忽然这时,他见侄儿身边那个好似名叫张宝小侍出现在大殿门口,矮身猫腰,沿着殿壁,轻手轻脚飞快地来到他身畔,躬身附耳过来,低声说句话。
摄政王听完,神色如常,但很快便起身,悄然走出去,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外。
高王耳力不减当年,方才表面无二,实则凝神在极力窃听,奈何那张宝声音放得极低,他并未听到什东西,看着人走出去,周围百官应也留意到这幕,纷纷将目光投向摄政王刚刚出去方向。
高王心神不宁,等片刻,祁王依旧未回,实在按捺不住,以更衣为名,也起身走出去。
他跨出殿槛,带着自己候在外两名近侍,沿侄儿刚去那条直廊右拐,慢慢试探,最后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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