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七天来,当他不知疲倦般地宣讲经义之时,在他座下,已是堆
经坛高达数丈,如若塔状,那日,他身披洁衣,盘膝坐在坛顶之上。民众观他面貌俊美,神情庄严,人若自带神光,凛然不可亵渎,不由先便自觉污秽几分,及至他开声,妙音不绝,引人入胜,周围那些即便起初是抱着看热闹而来人,也渐渐听得入神。到后来,人或如痴如醉,或醍醐灌顶,或深得安慰,若人间之苦,就此终于得到救赎。
无生讲法七日七夜,从各地陆陆续续赶到善男信女,充塞在西郊外这片荒野里。
最后日,传言,他将自焚消孽。
这日,终于到。
天和三年六月甲子日,长安万人空巷。除信众之外,大早,普通民众也纷纷赶到西郊。不但如此,朝廷也派礼部*员到场。
当日,关于这场朝会详情便传出去。
那无生在献玺过后,再次语出惊人,自请死。
他先是解释自己当年为何西行。
他师父洞法从西域去往洛阳之时,曾携来经卷八十部,中途却遭毁损,抵达之时,所剩不到半,这成为洞法毕生遗憾。洞法圆寂之后,他便以补全残缺为毕生之之志,由此踏上西行之旅。他路所见,众生悲惨,等到自己也历经九死生归来,行经云落附近,又随商队被狄骑所俘,受尽凌辱,身受重伤,命悬线之际,得到长宁将军搭救,这才得以活命。
经此大劫,他深觉人间诸苦,而自己仍未悟道,于是将此劫视为试炼,为大悟,为明心,也为早日完成先师之愿,在落难地处摩崖山中落脚下来,修行译经。不料,己身罪孽深重,时至今日,非但没能修出正果,反而沦为他人作恶欺世之符,贻害无穷。
野地无风,今日是个极其晴好天气。当日晷上晷针投影到正北下方,日头到达正南上中天。
午时正时刻,无生在赶自洛阳珈蓝寺群僧人陪伴下,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依然是先前模样,领僧衣,向着野地里那座经坛走去,好似前些天那样,他将高坐其上,继续讲法。
然而,今日却是不同。
此刻,当经坛外覆盖那层遮衣被除去,众人这才发现,下面早已架设燔柴。
洞法授他衣钵,当年他曾立下心愿,待到西行归来补全经卷之后,当广为传播,释明真义。
如今他已译完经卷,为洞法衣钵不至于失传,他将开坛讲法,完毕之后,架火自焚,以此来消切罪孽,以证大道。
这个消息,引发前所未有轰动。不但在长安,讯息也抵达洛阳。
当年无生之名,洛阳人尽皆知。无数信众不辞路遥,从四面八方赶去长安。民众至此也是恍然,原来如今在北方闹得极是欢腾那个晋国皇子,不但是个彻头彻尾冒名之人,那北皇炽舒更是*诈卑劣至极。战场上打不过女将军,就派*细散播谣言,大肆污蔑,妄图动摇人心。倘若女将军当真因此而受到自己人攻击,乃至军心动摇,岂非正中狄人下怀?大魏之人,万万不可上当。
倘若说这个时候,还依旧有人对此说法半信半疑话,那数日后,当无生戒斋完毕,在设于长安西郊野地里经坛露面,开坛讲法,则所有猜疑,悉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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