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这充满无力悲伤之感给紧紧地攫住,她忍不住再次地想起她阿弟被她杀死前发出咒怨,她是个不祥之人。忽然当她又想到另外人,想到他渐渐也已变成陌生人般存在,如羁旅之中过客,来,遇到,又擦身远去,时间,心中那种无边无际孤独荒芜之感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回去,回到她不愿回首少女时代。到最后,她只觉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呼吸,眼睛更是变得酸热无比。
她极力忍住就要流泪感觉,在黑暗中,将眼闭得更紧。
去年底因舅父丧事和那人在云落相聚,那夜,她在他面前哭泣,
出那样事,只要他知道,他必定是会站出来——束慎徽也不容他不站出来。而旦身份大白,死,便成他唯归宿。
失去自由、于囚禁中无声无息地慢慢老死;或者,以修行证道之名,在天下人注目之下高调赴死。
姜含元不知道于他而言,哪个才是他所求。或许后者可能更合他心愿。但是即便如此,他是当真完完全全心甘情愿,她又怎可能得到内心安宁?
大军在这处野地之中,已驻扎七八日。再过几天,周庆便将领军抵达。
夜渐渐深,姜含元如常巡营归来,独在大帐。帐外营房里发出嘈杂声慢慢消失,将士归寝。她也熄灯,和衣卧在榻上。然而许久过去,无睡意。
回顾战事,从师出雁门之后,过程诸多波折,她甚至失去父亲。而接下来决战,是炽舒反扑最后机会,他势必全力以赴,注定也不会是轻松战事。但麾下将士,非但丝毫不惧即将到来决战,相反,他们十分兴奋,无不在渴望这最后战到来。
她也是如此。
待到破南都那日,便是这场筹谋已久北出雁门之战最后胜利,大魏收复北方门户,北境大大拓深。
这意味着,自大魏践祚以来悬在头顶几十年那把利剑将被摘除,北方敌人铁蹄穿破雁门南下威胁,也将去不返。
如今她理当比士兵更为兴奋,保持冷静头脑这个前提下由内自外强烈兴奋。这是大战前,名统帅该有状态。
她再次地想起她和无生最后次见面情景:她去寻他,说明日要嫁,叫他诵经给自己听。
那个时候,她不会知道,那次见面,会是最后次。
现在他死。是她害他。倘若她从前不去寻他,叫他诵经给自己听,便不会有流言,束慎徽或也将永远不知道他存在。
而现在,切都晚。
她心里涌出阵悲伤之感。她又想到父亲、舅父。她在这世上亲人,个个地离她而去。现在,唯友人也去。烈火焚身而死。
然而事实是,她最近情绪,极是低落。
束慎徽冷淡,尚可拿国有大战他无暇顾及私情为由来解释,加上她也是军务繁忙,每日不是作战,就是在拔营行军路上,无暇多想私事。
但随着无生那消息传来,她再也无法控制不去多想。
无生何以自焚,她再清楚不过。
如果没有炽舒操纵傀儡复国出闹剧,没有流传关于自己和他流言,则他身份不必公诸于天下,他此生或将永远能够以无生之名平安到老。然而,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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