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定能够带着她将士们冲杀出来,安全脱险。
很快,北地也将是又个秋。而他,大约是没有机会能够再见到。
他视线再次落到他面前那只仍倔强朝天却在缓缓下沉铁爪之上,在心里想道。
其实莫说落入草沼,便是没有,他被对方用箭簇那样,bao插双耳,也是决计不可能存活。唯可惜,魏国摄政王也和他道葬身泥潭,丢个能够扬名和立功大好机会。
炽舒已死,他们和此刻还围着塞垒左昌王人马向来不和。再不回去,万塞垒被他们所破,那便两头落空。
这头目召来手下商议片刻,很快做决定,立刻掉头回去。
岸上狄兵离去,杂音消失。
束慎徽陷在草沼里,淤泥已没至他腰,他是抓住近旁大蓬芦苇,又尽量后仰着身体,才没有那快便彻底下陷。然而那蓬芦苇也是支撑不住他拉力。他能感觉得到,他在继续缓缓地往下陷去。
走几步,猛地下陷,顷刻便到膝盖部位。
狄兵知道草泽厉害,慌忙拔腿后退,纷纷上岸。
“来人——来人——”
芦苇丛后,数丈之外,又传来炽舒重复含含糊糊呼救声。
个同行狄人贵族为试深浅,命人牵马过来,驱赶下去,那马才走入离岸不到丈地方,便深陷泥中,挣扎间,迅速下陷。很快,这匹高头大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全部没入泥水,消失不见。
足下,有个无底黑暗旋涡,张开巨口,等着将他吞没。
就在片刻前,他用他染满血眼冷冷地看着他身旁炽舒,挣扎得越厉害,便下陷得越快。在他嘴和鼻被淤泥堵住,眼睛也即将陷入泥水下那刻,束慎徽在他那张因剧烈痛楚而变得彻底扭曲脸上,看到无比绝望和不甘,在最后刻,他原本因为剧痛而变得狂乱神志也清醒过来,奋力地将他双臂高高举起,举过头顶,所以最后那刻,当他整个人消失不见之后,他双臂还依然保持着朝天向上姿势和动作——仿佛只要如此,下刻,上天便能降下拯救。
然而上天没有拯救。在黯淡而惨白月光下,束慎徽目光从这双还露在外渐渐停止抓握、显得无比诡异手上挪开。
他伤得极重,全身疼痛,痛得近乎麻木。血更是流得他感到疲倦无比,此刻就想昏睡,就此睡着,再也不用醒来。
但他却又不肯就这样睡去。他用牙齿咬着舌尖,用这种清晰痛楚之感来唤醒自己,极力撑着精神。淤泥包裹,仿佛止些他失血速度。慢慢地,吃力地仰起头,望向头顶那片夜空。
狄兵看得心惊肉跳,这时,那片芦草之后,又传出炽舒绝望而痛苦声音:“来——”话音未落,声音突然转为沉闷,似口中涌入大量堵塞之物,声音随之消失。
“陛下!陛下!”
狄兵站在岸边,朝前前方喊叫。
阵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窸窸窣窣声音,风过,四下死寂,什也听不到。
狄兵相互对望,人人心知肚明,此刻,皇帝必已和那魏国摄政王道陷入草沼,没顶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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