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寂静无声。
裴右安撩起衣摆,玉珠忙要给他递跪垫,他已双膝下跪,隔着门帘,朝里三叩道:“右安来迟,未能及时替祖母贺寿。祖母福海寿山,堂萱永茂,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门帘里还是没有声音。裴右安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良久,玉珠道:“老夫人……地上凉,大爷想是远道赶来,身上还是湿……”
片刻后,裴老夫人声音响起来:“给起来!你是想再惹上病气,叫再替你操心不成?”
裴右安原本似乎并没留意到她存在,人已越过她,闻声转头,视线拂过她面庞。
他没有回应,目光只在她脸上定定。
他双瞳里,沉着夜色般漆黑,灯火映照之下,却又清像水般透明,虽然无法触摸,但那种微凉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嘉芙脸庞发热,有点难堪。
他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
这婆子嚷实在是响,虽人还在院里,声却满屋子都听到。
嘉芙身后静悄悄,不闻半点动静。
裴老夫人还是那样坐着,身影如同凝固住,忽持起横放在旁那根手杖,人跟着就直挺挺地站起来,就在嘉芙以为她要迈步出去,她却又停住,立片刻,慢慢又坐回去。和方才并无两样。只那只手紧紧地捏着拄杖龙头,手背现出几道青筋,清晰可见。
院中已传来脚步声。嘉芙下意识地回头,视线透过她面前那扇雕花楹窗,望出去。
子时中夜,乌蓝夜空里,斜挂半轮淡淡镜月,初冬夜寒霜深重,楹窗外那株老木犀,枝梢叶头凝层白色薄薄霜气,个身影披星踏月,从浓重夜色里走来,穿过院子门,朝这方向大步行来,在身后甬道上投下道颀长暗影。
裴右安立刻从
她张张小嘴,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自己是谁,面前这男子仿佛终于认出她,挑挑两道好看眉,朝她略略点头,以此作为回应,随即转向跟上来玉珠:“祖母可在里头?”
他声音温凉而低醇。
玉珠点头,压低声道:“就在里头呢,这晚,方才还是不肯去睡……没想到大爷竟真赶回来。老夫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眼圈红。
裴右安转过身,停在那道门帘前,顿顿,朝里道:“祖母,不孝孙儿右安回。”
身影渐近,脚步越来越快,几步跨上台阶,踏入门槛,灯影阵微微晃动,那人从楹门后转进来。
这是个年轻男子,如玉般明亮,如松般英逸。走近些,灯光照出他肤色,是血色不足般微微苍白,但这丝毫不曾减损他眉宇间那缕逸气,反越发显他眉如墨画,目光清明。他比嘉芙高头还不止,略清瘦,肩背笔直,走进来,两道目光,看向嘉芙身畔那扇门,越走越近,从她面前经过,与她相隔不过半臂距离。
嘉芙看清清楚楚,霜露湿他鬓发,他肩上那件与夜同色氅衣,也透出几分湿冷潮寒之气。
方才第眼,她就认出来,他便是裴右安。
她莫名竟感到紧张,几分自己说不清也道不明激动,颗小心脏有如鹿撞,双眸眨不眨地望着他。跟随他身影移动,等他来到面前,下意识地脱口叫出来:“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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