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安,从你十六岁来到朕身边,朕便信靠于你。从今往后,你与朕同心戮力。”
“天下虽是朕天下,朕日后,却也绝不会亏待你。你可记住?”
萧列凝视着裴右安,字字地道。
裴右安迟疑下,再次下跪,叩首致谢。
萧列叫他起身:“朕知太子天性凉薄,从前以为太子妃贤良淑德,这才将她定给太子,本想她能辅佐太子,不料她却也与太子沆瀣气,实在叫朕失望。原本此次要遣她同去,终身监禁,只是昨日,东宫之人来报,说她有身孕,便先容她些时日,待生产完毕,再另行处置。她加害甄氏,如此处置,你们不会怪朕偏袒吧?”
。
“臣犹记当时,冷汗湿衣。那夜倘若内子饮药酒,后果如何,臣难以想象。便是那夜之后,臣不得不起防备。太子妃事后,周进、周后,亦相继自绝于万岁,纵万岁殷殷父心,拳拳可见,太子亦难免殃及池鱼。臣妄加揣测,太子恐起自危之心。至于此次万岁幸驾上林苑,端倪起于白鹤观。臣为迟含真诊病,她却言辞闪烁,且病情反复,至临行前夜,病重至昏迷,臣不得不告假。臣知迟含真早先与太子妃有交,此次病情,有些蹊跷,恰又发于万岁出宫之时,故心中起疑窦,怕万万岁有失,故提醒刘大人,须面面俱到,多加防范。”
裴右安抬起眼,注视着对面皇帝。
“溪壑可塞,贪黩无厌。人生而有灵,却往往被野心欲望所驱而不自知,此亦是苦。万岁,上林苑事发之前,切都不过是臣就人心几分妄揣而已。臣也不信,太子会做出如此自绝于宗室先祖逆举,又怎敢妄然来到万岁面前,公然离间天家父子之情?”
“此便是个中全部缘由,再无隐瞒。臣为自保几分私心,置万岁安危于不顾,臣有罪。”
裴右安道:“万岁处置得当,内子便是得知,必也敬服。”
萧列颔首:“朕有些乏,你也退安吧。”
裴右安退出,萧列凝视着他身影,待他行至殿口,忽又叫声。
“万岁有何吩咐?”裴右安停步。
“太夫人去世,你身为承重孙,朕本当放你好生服孝。只是国事重于家事,太夫人生前便深明大义,如今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怪朕。因前些时日,荆襄之地奏折雪片而至,纷扰不断。流民归化事,实在千头万绪,虽有你先前定大计,但地方官吏能力欠缺,履行不力,且与民众时有冲突,朕怕如此下去引发民怨,若又起乱子,便是大事
裴右安说完,再次叩首于地。
萧列宛如入定,坐那里闭目不语,良久起身,步履带几分沉重,慢慢走到俯跪于地,直没有抬头裴右安身前,弯下腰,双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右安,你何罪之有!朕不怪你。朕也当反省,多年以来,朕私德有亏,警醒不够,未能觉察太子日渐觉察离心,以致到弑父地步,丧心病狂,骇人听闻。此次上林苑之事,你虽未同行,功却不在刘九韶之下。”
“想朕坐拥天下,身边竟无人……”
他蓦然收紧十指,紧紧地握着他双臂,声音亦陡然变得颤抖,话未说完,便猝然而止,定定望着裴右安,片刻,似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握住裴右安双手,转身定片刻,坐回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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