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习武之人,对声音都是格外灵敏,要醉成什样子,才会像他这样毫无动静?
许风愈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连烛台也不敢弯身去捡,三两步离床边,仓仓皇皇地逃出门去。他料想那宫主若是装醉,必定立刻派人来捉他,但这路上除惊散几对野鸳鸯,竟是什事也没发生。他到得崖边那条小路,见果真如柳月所言,只有两个人守着。且因夜深人静,这俩人昏昏欲睡,把守得也甚是松懈。
许风到这个地步,终于又镇定下来,拣枚石子扣在手中,以发暗器手法掷出去,趁那两人分神之际,施展轻功绕过去。他武功本就平平,又荒废三年之久,实在算不上精妙,但好在那两人功夫也是平庸,竟没有察觉他踪影。
许风闯过这最后关,立即发足狂奔起来,片刻就到断崖边上。这时候月华如练,山风呼啸,崖间弥漫着薄纱似雾气,倒是好派苍茫景致。
极乐宫依山而建,背靠着悬崖峭壁,要出入只有条道,平日里重重看守,等闲逃不出去。也是许风有心,两年前同个生重病老仆交好,由他口中得知,这断崖下有条人工开凿出来小路,可以直通山下。说是小路,其实不过是在崖壁上凿些浅坑,让人有个落脚之处罢。
熟睡模样,忽然动个念头,心想,何不趁此机会杀这作恶多端*贼?
此事若是不成,他固然只有死,即便侥幸成,怕也逃不出这极乐宫去。但只要大仇得报,他又何惜此身?
屋内并无利刃,许风游目四顾,正看见摆在桌上烛台。他翻身下床,拔蜡烛下来,将那烛台取在手中。烛台头尖尖,若再使上内劲,足可取人性命。
许风心跳得甚急,片刻也不敢耽搁,步步走回床边来。他无甚力气右手垂在身侧,左手高高扬起,朝贺汀州胸口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贺汀州倏然睁开眼睛。
若是轻功高明之辈,自可以踏着这些痕迹攀援而下,但对许风来说却是险象环生,稍失足,便要摔个粉身碎骨。只是比起回去受那宫主*辱,他倒情愿冒险试。
他解腰带下来,头系在崖边块巨石上,另头在左手上绕几圈,猱身下断崖。
崖下风大,吹得那腰带荡荡,许风好阵摸索,才寻到处凸起石块,将脚踏上去。可惜腰带只得这长,接下来没法借助外力,只能靠他自己。他右手使不上劲,脚下悬空之时,仅能用只左手支撑住身体,其中艰险自是不言而喻。这崖壁上人迹罕至,
许风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贺汀州眸光潋滟,像还带着几分醉意,将许风看又看。他分明瞧见许风手里利器,却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极慢、极慢地笑下,眼中尽是温柔之色。而后阖上双眸,复又沉沉睡去。
屋里静谧无声。
许风辨不出贺汀州是真醉还是假醉,手里紧握着那烛台,却是怎也刺不下去。滴汗水自他鼻尖滚下来,正落在贺汀州鬓角边,月色下莹然生辉,直如泪珠般。
许风心头颤,手中烛台掉落下去,摔在床角上,发出“喀”声脆响。他吓得面无人色,抬眼去看床上那人,却见贺汀州依然沉睡未醒,连眼皮也不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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