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和现实纷乱交错。
尘封过往在他冰冷身躯上下场经年不散大雪,狠狠地扎进来,又带着四溅血光离开。
唯有落在手面上泪珠子是暖,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滚烫灼热,暖着鲜血淋漓他不堕深渊。
很久以后萧亦然才知道,这天夜里,落在他手上,并不是沈玥眼泪。
沈玥解下自己腕子上戴多年红绳,小心翼翼地缠在他手上。
他站在廊下,从太子怀里接过小沈玥抱起来,也换来颗饴糖,和小沈玥夸人话。
“大哥哥,你长可真美啊。”
于是,他板起脸,认真地纠正他,“美”是用来夸新娘子话。
他赶着良辰吉时,身着袭艳丽红衣,衣上熏着身清冷孤傲松香,口中含着小沈玥塞给他饴糖,骑着高头大马踏出门去,奉旨迎娶那位谢二姑娘。
彼时,他还不知道,命运在前面等着他,是场血溅三尺婚仪,和场冲天烈火。
……
血流尽萧亦然所有气力,他在漫无边际疼痛里,做个无比清醒梦。
他梦到十七岁那年。
那年,他还不是令雍朝九州闻风丧胆阎罗血煞,只是大哥萧镇北麾下个寂寂无名掌旗手。
也是那年,天门兵败,雁南关战事吃紧,粮草多次被烧,卫国公不得已遣他入中州为质,向朝廷祈粮。中州交不出军粮,也调不动兵马支援,先帝为安抚浴血沙场卫国公,谕旨赐婚,将铁马冰河家谢二姑娘指给他做妻。
字唯庸,官居首辅,以朽木之年拖着庞大家族和羸弱朝廷不得不谨小慎微,惯会于风浪之中明哲保身。直到这把年纪,却要唯老友最疼爱弟子,个不谙世事少年人,背负杀孽来保他满门。
袁钊冷眼在旁瞧着,替天子下令:“剩余人关押待审,不必再斩。”
沈玥恍惚地看他眼。
袁钊别过头去,冷声道:“不是为你。咱爷们儿干不出来趁人晕着,欺负人家儿子那种事,那他娘还能叫个人?”
沈玥胸口滞。
而后
那场大火,焚尽萧氏亲眷宾朋,烧光他对世间所有美好期许。
他将自己骨灰洒在火光中萧家老宅。
从此,再也没有走出来。
……
萧亦然浑浑噩噩地被困身在梦魇之中,胸腔里充斥着皑皑白雪、茫茫冰原般冷寂松香,耳边是军帐外哔哔勃勃燃烧篝火。
圣旨出,九州明,这是要以谢家二姑娘,赔他们折在天门关萧家二公子——萧平疆。
就连成亲日子,都定在中元节。
好场活人殉殡冥婚。
七月十五,中州欢宴,门庭冷落,满朝文武唯有东宫太子带着小太孙沈玥来喝喜酒。
小沈玥脑袋上用鲜艳红绳扎着根活泼朝天辫,胖乎乎小手抓着满满大把饴糖,逢人就给,嘴甜地似蜜。
镇定表象被击及碎,强行咽下感情和压制痛苦如洪流般,再度朝他翻涌而来。
太疼。疼得他难以承受。
他微微踉跄下,袁钊适时地搀他把。
“进去看看他罢。”
“甭管你多想要他命,怎变着法儿算计他,老三他——”袁钊欲言又止,转头抹把眼睛,“他没儿没女,他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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