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毅,过刚则易折,这表字是朕老师替你取,你当以此为戒,但也当以此为傲。”
沈玥轻轻拍拍任卓肩,“君子可欺之以方,朕今日确实是欺你。
刚毅腔热血满心意气,若三千监生满朝悍臣中只有人敢讲实话,敢为苍生言,敢冒天下大不韪,
任卓跪着身形晃晃。
他尽量克制地维系着最后丝尊严,动作并不如何明显,嘴角还勾着丝淡薄笑,但在大殿之上力抗四方肩却颓然垂下。
他虚长小皇帝几岁,族群声望极高,庄学海看在家中长辈情面上亦曾看过他文章,却只给“空有意气,而无志气”评价,并告诫他,事事顺遂,并非幸事。
他年少得志,多少有不服气,事事掐尖好报不平,心研理而眼高于顶。
以至于潜龙在渊时,他亦心中不服,所谓当朝天子——庄大学士最得意关门弟子,不过如此。
沈玥扶着他走,温声道:“元辅且回吧,余下事朕会看着处理。”
杜明棠看看他,又看看地上跪着任卓,言不发地上车。
“起来罢。”沈玥俯下身,朝任卓伸出手,“今日事,你做很好,没有辜负阁老对你教导,也并不辱没他声名。”
任卓直挺挺地跪着:“敢问陛下,袁征身陷水师大营,是否是陛下授意?”
“是。”
筹谋落定,大宴散去,停朝日。
今夜六部堂官出人出力,光禄寺重新上早膳,又安排值房暂歇。
沈玥亲自送杜明棠出大雍门,任卓正候在宫门口,他理袍跪下,青衣席地,行是学生礼。
“老师。”任卓在金銮殿上昂起头,此时低垂在胸前,恭谨施礼。
杜英在府里已听闻昨夜大殿中事端,早赶车候在宫门口等着接人。
这才有国子监之中,那场闹剧般争端。
沈玥因此看中他出身和脾性,埋下根深远长线,于今日大殿上燃起燎原星火。
那些所谓才华抱负,圣贤诗书,忧民之心,刚正秉性,都被放上台面,当做利用筹码。
他半生理想、得意和骄傲,在得知真相这瞬间,轰然崩塌。
他甚至不敢细想,是否早在国子监之时,杜英将那柄锋利乌兹钢刀交予他,教他死谏相逼,是否也是弄权惑国阴谋算计。
“那陛下指明让随龙舟南下江北,是否就是为今日让在大殿之上,争高下?”
“是。”
“陛下做如此安排,可是因为国子监中,与武扬王嫌隙?”
任卓因这夜情绪大起大落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跪立不住,他眼眶红着,仍旧倔强地挺直腰杆,杵在寒风里,直直地看着沈玥。
“是。”沈玥沉默会儿,戳破他最后层防线,“若没有先前国子监那场争端,朕确实不会从茫茫学子中注意到你。”
他快步走过来,揖手给沈玥施礼。
杜英看眼跪在地上任卓,冷声道:“祖父,们回去罢,莫要理这没轻重人,凭白惹得身干系。”
“住口!”
杜明棠赫然抬头喝道:竹可焚,不可毁其节,轮得到你来妄议学生!”
杜英愤懑地低下头:“是孙子错。祖父同上车回家罢,您年纪大,身子骨如何禁得住这样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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