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其弟子必不能苟存于人下,矫诏去真,令其临终之言被辜负,毕生之志遭埋没。
“……陛下!”
杜明棠眼睁睁地看着高台之上华服翻转,他拼尽全力地疾声高呼,想要阻止他纵身跃下。
沈玥闭上双眼,他手里仍握着那封掩人耳目罪己诏,指骨因过于用力而泛着冰冷寒意。
他这短暂生,寥寥十几载,自幼失怙,临渊而立,诸方刀剑加身,日夜惊梦不断。至今回想起来,虽坐拥四海九州,可毕生所见之真心却也实在少可怜,以至于日思夜想,也就只有他仲父那个人可让他放在心上挂念着。
“子煜啊……”
他年岁已高,身子虚晃,颤巍巍朝高台上方沈玥伸出手,像是在挽留着他什,以至于他今日开口唤都是沈玥表字,而不是冷冰冰陛下与臣子。
沈玥自应下这封罪己诏时起,就已存必死之志。
若他今日横死当场,血溅高台,黎氏将再无容身之处,诏告留新帝于社稷,匡扶新政,则不出十年,大雍九州必将再有另番天地!
沈玥迎向下方喧嚣,高声厉喝:“朕愧对先朝列祖列宗,愧对先师教诲……!”
他不知道那日他那个贯不苟言笑严师,独自人面对千军万马,替他拦出条生路时候,是不是也如今天这般呼啸着寒风,天空高悬红日有没有前去送他最后程。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令这条所有人以性命搏出前路葬于中途。
“故——”
黎太后猛地捏住凤鸾扶手。
“拦住他——!”黎太后高声厉喝。
顺当,她隔着遥遥天坛看着看着沈玥强撑着迈上高台转过身,心中不安时沸腾到极点。
他太平静。
这不同寻常宁静,就像阴沉天幕,风雨欲来。
沈玥行过大礼后,回身面向天地众臣,展开那封他亲手书写罪己诏告。
“万方有罪,罪当朕躬,弗敢自赦……”
就连为自己舍身献祭恩师,和那份再也无法偿还教诲之恩,也是当年他仲父程门立雪,长跪三日为他求来。
他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也时常会想,自己到底是如何同生身母亲走到如今非要你死活,至死都在彼此算计这步呢?
大约答案便在这里罢
说罢,他后退两步,义无反顾地朝着高台之下狂奔而去。
沈玥张开双臂,赤|裸双足,与庄学海殉道之时悍勇之姿般无二。
嘉禾帝,师承儒法大学士庄学海。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恩师以身殉道,燃起中州万民抵御黎氏干政之星火。
戍卫在下方御林军应声上前,丹陛桥前拜伏众臣无不愤然起身,迎向其森然刀锋。
祈天殿石阶下顿时乱做团。
沈玥高高扬起那封昭告,昂首高喝:“——朕今传位于越亲王长子沈意,着武扬王统兵摄政,杜明棠为内阁辅臣,为万民谋福泽!”
晴日惊雷,骤然炸裂于当场。
杜明棠潸然回首,颤步上前。
祈天殿前高墙阔壁、回音朗朗,在场跪伏之人无不听得清楚。
“朕嗣服丕构,战乱频仍,百姓困苦,天降洪灾,朕言思己过,今昭告万邦。
诚难追于既往,唯以期复于将来。
故——”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石桥,高檐金瓦,丛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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