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棠俯下身,好半晌才缓口气。
彼时杜明棠已入内阁为辅政大臣,为免先帝忌惮,只能在暗中帮扶太子,迎娶黎氏,拉拢世家。中州受漠北、河北、琅琊三大州府拱卫,得到这三个州府支持,纵使其余皇子敢有妄动,也是鞭长莫及。
奈何事与愿违,琅琊不会因为黎氏个女子而扶持政治方向明朗太子,河北谢嘉澍精明透顶难以拿捏,对当时东宫而言,萧康胜支持就是最后根救命稻草。
倘若要拉拢萧康胜,则势必要令他与世家反目。因此,萧康胜不满世家侵占国本,克扣军饷风,就这样在朝野上下悄然吹起来。
风起于微末之时,这阵风在有心推动之下愈演愈烈,萧康胜有意发兵南下,清理世家几乎是人尽皆知。此后,四大世家终在杜明棠有意无意襄助下,联合与鞑挞串通,在送往天门关军粮中做下手脚。
永贞三十二年,天门关惨败,驰骋沙场从无败绩漠北铁甲,毁于场别有用心博弈之争。
在封公大典之上,明褒暗斥,大礼当日便以北境安宁之说,削减漠北军费,甚至还动要萧三入中州为质念头。说是为质子,可萧三那样出身,先帝意思不过是让他把这个蛮女孩子送过来,借自己手,替他将人料理,抹平君臣之间这道隔阂。
萧康胜才新封卫国公,腔热血就这样凉大半,当庭抗旨,坚决不肯交出幼子入京,君臣不欢而散。
漠北就这样成先帝心头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他每每醉酒便要诘问,当年萧康胜究竟是不能追击鞑挞,还是唯恐兔死狗烹、功高盖主而蓄意后撤,养敌自重。
这话说多,萧康胜纵使远在漠北也听到不少,后来先帝因年岁渐长,畏惧生死尚道,为兴建道观殿宇多次挪用兵部军需,拖欠军饷,萧康胜宁肯变卖家产,也不曾上过封催钱要饷折子,显然对先帝和朝廷已经失望透顶。”
杜明棠沉默少倾,颤巍巍地吐露出带着血真相。
此后,杜明棠心力保东宫太子,唯恐其登基后清算世家令阴谋败露,也因此遭到穷途末路,禽困覆车世家联手围攻。
最终,萧三婚仪未成,太子陨灭于滔天烈焰,机关算尽终成空。
念之差,动之妄,满盘落索。
他在那场大火中明白父亲为自己取字“唯庸”殷切之意,从此步步小心,审慎思量。
……
“所以,当代表东宫向他示好,请他支持太子,必要之时发兵援助中州,萧康胜也自然未有半分回应。”
沈玥背对着他,站在风雪间,喉咙有些发哽。
后面话,还消说吗?
——是党同伐异,孤臣泪尽,自相残杀,是万里无人收白骨,是此刻陈列在大雍门前十万男儿姓,是与之同消亡大雍最后荣光。
当历史进程走到拐点,这片大地上施行千百年农耕之道,因商贾经贸盛行而迸发出新生机——四大家强力崛起,资本原始积累,带着滔天罪孽蛮横血腥地无度扩张,与旧时朝政时制龃龉不合……先东宫太子曾多次上疏奏承力请改革清田,疏远世家,勤理政事而为先帝所不喜,虽仍留有东宫尊位,但君心已失,渐落下风,引得四大家与众皇子联手围攻,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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