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峥没说话,推开张齐迈步朝屋子里走。
里面采光不太好,白日里也亮着灯,明晃晃。
池峥脚踏进去,扑面股浓重烟酒味,还有长时间不洗澡体臭味。四五张麻将台支在那里,稀里哗啦洗牌声响成片。最左边那张台子格外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十好几个,边看边叫好,不知道还以为藏个马戏团。
斯屹也在那里,他个子高,皮肤白,长得还挺帅,在放马营这种到处灰蒙蒙地方,不需要干什,只是站着就足够显眼。
池峥停下脚步,他看见斯屹脚底下踩着凳子面,手夹烟手色盅,抽疯似摇得哗哗响,然后嘭声扣在桌面上,吼着:“赶紧猜!是爷们痛快点!别对不起身下那根东西!”
铁塔叫张齐,池峥发小,身高米九三,体重将近两百,站起来遮天蔽日,却是脸小心翼翼,嗫嚅半天,也没找到个像样理由。
从小相依为命亲兄弟,什理由能让他连自己亲哥出狱都不露面?
张齐脑部构造简单,根肠子通到底,他想不出来。
池峥表情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跺跺脚,自语似嘀咕句:“行,随,有脾气。”
监狱在城南,张齐开车载着池峥路飞向城北,那里有个叫放马营地方,据说,古时候是饲养战马地方。放马营是城中村,三教九流,什样人才都有,池峥和斯屹就是在那长大。
池峥脚踏出监狱大门,姿态很放松,像是白日里无聊,到邻居家串个门。阳光落在身上,不怎晒,温温,很舒服。他眯眯眼睛,脸上什表情都没有,没有茫然,没有无错,也没有喜悦。
跟所有从这里走出去人都不太样。
带他六年狱警给他根烟,语气淡淡:“出去,就别再回来,好好,要重新做人,知道吗?”
二十六岁,还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池峥笑笑,那笑容很浅,只是在脸上浮下,转瞬消散。眼睛里墨色沉沉,辨不清到底是个什情绪。
斯屹用尽全身力气在吼,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脑门汗,脸上泅着病态红。不等他看清自己手里到底是几个几,道格外沉郁
六年前,池峥二十岁,是放马营老大。
如今六年过去,很多东西都不样。
吉普车路飞驰,在栋灰扑扑两层小楼前停下来,楼上乱七八糟地挂着不少牌匾,美容理发,养生修脚,看着就不像什正经生意。
池峥深吸口气,他熟悉这里每条街道,就像熟悉自己骨骼。
张齐站在门口替他挑门帘,边挑,边劝:“池哥,团圆日子,大家都挺开心,别发火,有话好说。”
他将烟点上,站在路边慢慢抽着,快燃到底时,小路尽头飘起些许沙尘,辆旧吉普飞似开过来。
池峥将烟蒂碾碎,扔进垃圾桶,吉普拉着长长刹车线停在他面前,四散灰尘弄脏他脚上旧踝靴和腿上工装裤。
驾驶室车门砰地声推开,跳下个铁塔似黑壮男人,个熊抱将池峥搂在怀里,激动得几乎哽咽。
池峥让他抱得呼吸紧,屈起指节在那人背上敲敲,道:“斯屹呢?”
声音有点沉,听起来不大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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