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动裙摆,何青青如坠冰窟。
再看亭中,那人笑容依旧。原来不是温和,只是淡漠。
能从琴声中推演作曲者心意,自然也能听出抚琴者经历。
她这个抚琴者,虽蒙着面纱,却早已被看透。
面颊每道瘢痕,身上每道伤口,都被那人淡漠目光看得清二楚。
未必不如妙烟?
今夜之前,她甚至不配弹妙烟曲子。难道今夜之后,便能与天上仙子相比?
却听琴仙话锋转:
“可惜,你心中有恨,弹不完这首曲子。经风历雪,或有愧于人,却无愧天地。曲中所写是位真英雄,曲终,必回归自然,于天地同归,无爱也无恨。你本不该恨,可惜。”
他连说两声可惜,似感叹件上好美玉竟有瑕疵。
“此曲有三昼夜风雪,姑且称它,《风雪入阵曲》,如何?”
望舒仙子勉强笑道:“您起得名字极好,极贴切。”
她看着何青青,目光微冷。
这小姑娘即将凭借风雪入阵曲步登天,自己无力阻拦,无力改变。
绛云仙子也看着何青青,目光含有审视之意,却言不发,不知还在等什。
“嗯。还有呢?”
何青青被那温和笑容鼓励,大胆道:
“黑夜漫长,辉煌却短暂。夙愿未偿,壮志未酬,终落得死无葬身之地。英雄至此,何必英雄?不如做个凡人!——”
她声音陡然抬高,微微颤抖,“为他不值!”
亭中数人愕然。
“你是谁家弟子,可拜师父?”琴仙问。
“介孤女,暂借读于青崖书院。”何青青答。
“你能习得此曲,便是你机缘。”琴仙又问道,“你觉得曲中写什?”
“曲气象万千,变幻无常,境界低微,不敢妄言。”何青青低声道。
亭中皆是琴道大家,怎轮得到她来评曲。
她时难堪至极,觉得脚下青石瞬间裂开,整个身体沉入深潭中。
“……”她张口,竟发不出声音,仿佛冰冷潭水没过口鼻,令人窒息。
她知道自己该说愿意。只要答这句,命运改
何青青怔。
几乎跳出胸膛心,霎时揪紧。
她抱着琴,指尖用力失血色,十指钻心地痛:
“不该恨?”
“不仅不该,而且不能。”琴仙平静道:“你若要学琴,就该抛却切怨憎,你可愿意?”
琴仙继续道:“当世年轻辈音修,数妙烟造诣最深,最得仙音门真传,你若早些年入门中,如今未必不如她……”
望舒仙子面色忽白。
师父此言若传扬出去,妙烟来之不易声名必受损害。
何青青颗心剧烈跳动起来,胸膛起伏。
她甚至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紧张呼吸声。
潭边听琴众人闻言,震惊不已。
议论、赞美声齐停下,所有人都盯着何青青。
琴仙不以为怪,轻声叹气:
“这人间若无英雄,未免太寂寞。”
他抬头,明月皎洁无声,光彩透着寒意,银辉如纷纷白雪:
望舒仙子不由紧张,这流程太熟悉,先问出身来历、再校考造诣。
她看向妙烟所在竹楼,却见栏杆边空无人。
妙烟去哪里?
“无妨,心里想什,就说什。”琴仙微笑。
何青青:“只觉得,是写个人故事。他生都在拼命,却命途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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