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顿步步爬上楼梯走向死亡,而孩子们正在上面玩。他听到震耳欲聋、肆无忌惮笑闹声。只有无忧无虑孩子才有办法笑得这开心。霍斯顿步履沉重,绕着螺旋梯,圈又圈,步步往上爬,老旧鞋子重重踩在铁梯板上,脚步声在楼梯井嗡嗡回荡。
那双鞋子是父亲留给他,破旧不堪。破旧鞋子踩着同样破旧铁梯板。梯板上油漆已经剥落殆尽,只剩角落和梯板底下还有残留,因为鞋子踩不到。楼上楼下还有其他人也在爬楼梯,楼梯井沙尘飘扬。霍斯顿扶着栏杆,感觉得到那震动。栏杆已经被磨得光滑油亮,那景象总是令他惊叹。几百年下来,人手掌就足以把钢铁磨平。
历经无数世代无数人踩踏,每片梯板都微微有点弯,而且边缘都被磨圆,乍看之下有点像突出嘴唇。看起来,梯板面上本来应该是有防滑用钻石形小凸起。何以见得?因为左右两侧小凸起都还在,可是靠近中央都不见,只剩光秃油亮铁皮和油漆残迹。
霍斯顿抬起脚,踩上步,老旧鞋子重重踩在梯板上,步又步。看着眼前景象,霍斯顿不由得陷入冥想。多少年,肉眼看不见铁分子随着时间磨蚀,层层剥落,而代代生命也随着时间消逝,灰飞烟灭。当然,这样感慨已经不是第次,多年来,他偶尔会忽然意识到,住在这里人,也许本来不可能存活这多年,就像这座螺旋梯,本来也应该撑不这久。狭窄楼梯井,像长串绵延不绝螺旋,深入地底,贯穿整座圆筒形地堡,仿佛条长长吸管竖立在玻璃杯正中央。然而,当初设计这座螺旋梯人,也许根本没预料到它会承受这长时间损耗,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这座圆筒形地堡也很可能根本不是为居住设计。至于地堡原本是什用途,如今早已没人记得。如今,这座螺旋梯已经成为主要通道,数千居民平日上下楼都依赖它,日复日,年复年。在霍斯顿看来,这座楼梯原本设计,应该是紧急逃生用,而且使用人数限定在几十个。
又过另层楼——这层是住宅区。在这个巨大圆筒形结构里,每层楼都像是片圆圆扁扁薄饼。霍斯顿跨上最后几级梯板,也是他此生最后次上这座楼梯。上头孩子们笑声越来越响亮,如倾盆大雨轰然而下。那是多年轻笑声,多无忧无虑。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在什样地方,还没有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土壤压力。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深埋地底,只感觉得到昂扬生命力。青春洋溢生命,未经沧桑,欢乐笑声向下洒落,弥漫在楼梯井中。只是,那高亢急促笑声,相对于霍斯顿此刻行动,形成强烈对比,如此不协调。霍斯顿心意已决,他要“出去”。
当他逐渐接近上面那层楼,发现孩子们笑声中,有个声音特别高亢嘹亮。此刻,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地堡里童年时光——就像这些孩子,他也曾经上学,和他们样玩耍嬉闹。当时,在他幼小心灵中,这座巨大单调水泥圆筒感觉就像个浩瀚宇宙、个辽阔世界,辈子也探索不完。也可以说,它仿佛座迷宫,他和其他小朋友迷失在里面,永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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