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懂为什荪甫不赞成你和——”
“那是荪甫事,不必再讲!”
林佩珊抢着说,打断范博文未尽之言。然而她脸色和口气依然没有什例外不高兴,或例外紧张。
范博文心跳,觉得奇怪。他等候会儿,看见林佩珊又不开口,他便再问:
“更不懂什叫做现在便是瑶姊也不肯?”
范博文手里玩弄着林佩珊化妆皮包,满脸是“诗人”们应有洒脱态度,侧着头,静听林佩珊断断续续而又含糊吞吐轻声细语。虽则他们是坐在丛扁柏后面,既然躲避游客眼光,也躲避将要西斜太阳,可是不知道因为没有风呢,抑另有缘故,范博文额角次次在那里渗透出细粒汗珠。
他们是在兆丰公园内个僻静凉快地方,他们坐在那红油漆长木椅上,已经半小时。
林佩珊这天穿件淡青色薄纱洋服,露出半个胸脯和两条白臂;她那十六岁少女时代正当发育体格显得异常圆匀,对小馒头式乳房隐伏在白色印度绸衬裙内,却有小半部分露出在衬裙上端,将寸半阔网状花边挺起,好像绷得紧紧似。她面说话,面用鞋尖拨弄脚边细草,态度活泼而又安详,好像是在那里讲述别人家不相干故事。
她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于没有;嫣然笑,她仰脸凝视东面天空突转绛色片云彩。
“说下去呀,珊妹!——已经等你好半天。”
“也不懂呀!姊姊是怎说,就照样讲给你听。谁又耐烦去多用心思!”
这摆明出来好像是第三者态度,却把范博文激怒。他用很大努力,这才不再使用“诗意”俏皮话,而是简简直直地对林佩珊说:
“你这是什话呀!怎瑶姊说什,你就照样背遍,又是不耐烦去多用心思?好像是和你不相干事体!好像你不是你,弄成别人去!——珊妹,你应该有你自己!你自己意思怎样呢?你
范博文跟着林佩珊眼光也向天空望会儿以后,突然转过脸来,对着林佩珊说。他又次揩去额角上汗珠,带几分焦灼神气,不转睛地看定林佩珊俏脸。
林佩珊也回看他,却是既不焦灼,也没兴奋,而是满眼娇慵。忽然她扑嗤笑,将双手摊,作个“完”手势,声音晶琅琅地回答道:
“没有!已经讲完!难道你还觉得不够?”
“不是听得不够,是懂得不够呀!”
范博文说俏皮话天才又活动起来。林佩珊又笑,伸个懒腰,支臂膊在范博文脸前荡过,飘出些甜香。就像有些蚂蚁爬过范博文心头,他身体微微震,便把自己正想说话完全忘记。他痴痴地看着林佩珊长眉毛,圆而小眼睛,两片猩红略略张开嘴唇,半露白牙齿,发光颈脖,隆起胸脯,——他看着,看着,脑膜上掠过许多不很分明意念。但是当他眼光终于又回上去注在林佩珊脸上时,他忽然发见林佩珊神情是冷静得和平常样,和第三者样;虽然是温柔地微笑着,可是这微笑显然不能加以特殊解释。于是另种蚂蚁爬滋味又在范博文心头渗开来,他又忽然记起他应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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