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荪甫不回答,只望杜竹斋眼。
“办厂什,是外行;可是看过去,实业前途总不能够乐观。况且朱吟秋也不是糊涂虫,他机器厂房等等现在值五十多万,他难道不明白,们想用三十万盘过来,他怎肯?他这人又很刁赖,要从他手里挖出什来,怕也是够麻烦罢?前几天他已经到处造谣,说们计算他;刚才从赵伯韬嘴里露出点口风,朱吟秋也在和老赵接洽,想把他机器抵借十几万来付还们这边个月后到期茧子押款——”
说到这里,杜竹斋略停顿,弹去手里雪茄烟灰,转脸看看窗外。筷子粗细雨条密密麻麻挂满在窗前,天空却似乎开朗些。杜竹斋回过眼来,却看见吴荪甫脸上虎起狞笑,突然问道:
“老赵答应他?”
“大概还在考虑。目前老赵为是正和们打公司,表面上很客气;他对表示,要是朱吟秋向他方面进行押款会损害到们债权,那他就拒绝——”
“只好这希望!”
“不是希望,还是有几分把握!就去找尚老头子去。
吃过中饭,再到交易所看市面!”
杜竹斋说着就站起来走,吴荪甫跟着也离开书房。但是走到大客厅阶前,正要上汽车时候,杜竹斋忽又回身拉着吴荪甫到小客厅里,郑重地问道:
“费小胡子去来怎说呢?损失多少?”
饷算!”
吴荪甫冷冷地说,站起来在书房里踱几步。此时雷声已止,雨却更大,风也起;风夹雨声音又加上满园子树木怒号,杜竹斋默然坐着,恍惚又在人声鼎沸交易所市场里:成千成百紧张流汗脸儿浮在他眼前,空气恶浊到叫人脑昏目赤。而这切,都是为有他和赵伯韬等四个人在幕后作怪,而他们自己也弄成放火自烧身,看来是不得!杜竹斋摇下头,忽然叹口气说道:
“真不懂,许多大户空头竟死拚着不肯补进去!明天就是交割,今天上午还有新空头跳落!”
“什新空头跳落,也许就是赵伯韬弄玄虚罢?”
忽然吴荪甫转过身来看定杜竹斋说,同时将右手在桌子上拍下。杜竹斋慌慌张张站起来,脸色也变;他真是被交易所里呼噪和汗臭弄昏,始终不曾往那方面去猜度。
“竹斋!定招呼老赵拒绝!”
“详细情形还是个不明白。”
“你刚才不是叫他立刻回镇去?”
“叫他回去收集残余,都调到上海来。现在打算集中实力,拿那个信托公司作大本营来干番!”
吴荪甫微笑地回答,脸上阴沉气色又扫而光。杜竹斋沉吟半晌,然后又问:
“那,朱吟秋方面,你是定要积极进行?你算定没有风险?”
他又气又发急:
“哦,哦!那个,也许是!那真岂有此理!”
“们上当!哈哈!”
吴荪甫仰天狞笑,大声叫起来。此时又有个霹雳像沉重罩子似落下来,所有人声都被淹没。杜竹斋拿出雪茄来燃上,猛抽几口,慢慢地说:
“要真是那回事,老赵太不够朋友,们定和他不干休!但是,荪甫,且看午后盘;究竟如何,要到下午这盘里才能明白,此时还未便断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