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夫没有法子,就先捏喇叭。那喇叭声音似乎有些效力。最近车前女工们下意识地退步。车子动,然而女工们不再退却。片声呐喊,又是阵头雨似碎石子和泥块从她们背后飞出来,落在车上。老关发疯似吼声,就举起手枪,对准密集女工。突然人堆里冲出个人来,像闪电般快,将老关手膀子往上托。砰!——这枪就成为朝天枪。
这人就是屠维岳。他撇下老关,立即转身对那汽车夫大声叫道:
“蠢东西!还不打倒车?打倒车!”
汽车退进厂门。这次没有先捏喇叭。车里吴荪甫往后靠在车垫上,露出牙齿狞笑。汽车夫赶快把车子调头,穿过厂里煤屑路,就从后门走。这时候,部分女工也冲进前门,大部分却被拦住在铁门外。门里门外是旋风似混乱。但是她们已经没有目标。门外那大队先被警察赶散,门里二三十个,也被李麻子他们用武力驱逐出厂。
天渐渐黑下来,又起风。厂里厂外现在又平静,但是空气依旧紧张,人们心也紧张。厂门前加添守卫。厂里账房间内挤满人,王金贞和阿珍她们全班管车,乱烘烘地谈论刚才事变。李麻子叫来五十多人也排齐在游廊带。白天过去,只剩得夜,大家都觉得明天开工没有把握。可是屠维
岳听倒反不安起来,恐怕吴荪甫突然又变态度。他想想,就把经过事情拣重要说几句;他边说,边用心察看吴荪甫脸色。西斜太阳光照在吴荪甫半个脸上,亮晶晶地发着油光,对照着他那没有太阳光半个脸,明暗,好像是两个人。屠维岳松口气,望望天空。东方天角有几块很大火烧云。
“那,捉来那个,何——何秀妹,你打算放她,是不是?”
“打算等到天黑,就放她出去。派人钉她梢,那就可以网打尽。”
屠维岳回答,嘴唇边浮过丝笑影。
“姑且这办去再看光景。可是——维岳,你再发道布告,限她们明天上工!明天不上工,律开除!”
吴荪甫忽又,bao躁起来,不等屠维岳回话,就钻进汽车。保镖老关在司机旁边坐定,那汽车就慢慢地开出厂去。两扇方铁梗厂门齐开直,李麻子在旁边照料,吆喝他手下人。但是那汽车刚到厂门中间,突然厂外发声喊,无数女工拥上前来,挡住去路。立刻沿这厂门四周带,新混乱又开始。警察,李麻子和他手下人,都飞跑着来;可是女工们也立刻增加两倍,三倍,四倍,五倍,——把厂门前马路挤断交通,把吴荪甫连那汽车包围得动也不能动。车里吴荪甫卜卜地心跳。
“你放何秀妹,们就放你!”
女工们边嚷,边冲破警察和李麻子他们防线,直逼近那汽车。她们并没有武器,可是她们那来势就比全副武装人狠得多又多!
老关跳在车沿踏板上,满脸杀气,拔出手枪来。女工们不退。同时有些碎石子和泥块从女工队伍后方射出来。目标却不准确。女工们也有武器,但显然还没有正式作战意思。吴荪甫坐在车里,铁青着脸,叠声喝道:
“开车!开足马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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