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学诗口气转不过来,蓦地就停止。片声哄笑。连那边杜新箨也在内。只有吴荪甫仅仅微露下牙齿,并没出声笑。
这笑声又把大餐间里看打牌人引出两个来,那是吴芝生和范博文。似乎很知道大家为什笑,这两位也凑在数内微笑。
“六叔弄错!话不是这简单。”
在笑声中,杜新箨轻轻地声明着。杜学诗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他转脸对新箨盛气说:
“那请你自己来说罢!”
前常常要使出老叔架子来,他喜欢教训人家。杜新箨依然是什也不介意,什也看不惯神气,很潇洒地把背脊靠在那大餐间通到客厅那道门框上,微笑着回答道:
“那又是你见闻欠广。那不是躺在床里想出来。那是英国,也许美国,——记不清,总之是这两国中间国,有人试验而得成效。本初步经济学上也讲到这件事,说那个合资鞋厂很发达,从来没有工潮。——这不是经过实验?”
“那,主张也是正在实验而且有很大成绩。你看看意大利罢!”
杜学诗立即反唇回驳,很得意地笑笑。
“但是中国行不通。你去问问办厂人就明白。”
杜新箨微笑着摇头,撮尖嘴唇,就吹起支法国小调来。这在杜学诗看来,简直是对于他老叔侮辱。他满脸通红!幸而范博文出来给他们解围:
“明白老箨意思。他要个厂里,股东就是工人,工人就是股东。股本分散捏在工人手里,不在几个大股东手里。这也许是个好法子。就可惜荪甫厂里女工已经穷到只剩张要饭吃嘴!”
吴荪甫忍不住也笑出来。可是他仍旧不说话。这班青年人喜欢发空议论,他是向来不以为然。
雷参谋抽着香烟,架起腿,也慢慢地摇头。他来上海也已经有两天,然而在前线炮火中惊心裂胆,以及误陷入敌阵被俘那时候忧疑委屈,还不曾完全从他脑膜上褪去;他对于战局是悲观,对于自己前途也是悲观。所以他是想着自己事情摇头。
“可不是!新箨
“那,你说办法在中国行得通?你也去问问办厂人!荪甫是办厂!”
杜学诗脸又拉长;但生气之中仍然有些得意。他找到个有资格评判人。于是他不再等新箨说话,也没征求新箨意思是否承认那评判人,就跑前步,大声喊道:
“荪哥!你叫你厂里女工都进股,同你样做裕华股东,办得到?”
这问太突然,半沉思中吴荪甫转过脸来皱下眉头。坐在荪甫对面李玉亭也愕然看着那满脸严重杜学诗。然而李玉亭到底是经济学教授,并且他也听到两句杜家叔侄在大餐间门边对话,他料着几分。他本能地伸手摸下头皮。这是他每逢要发表意见时必不可少准备工作。但是杜学诗已经抢在先头说。他声调很急促,很重浊,显然他把眼前这件事看得很严重。
“们是讨论怎样消弭工潮。新箨说,只要厂里工人都是股东,就不会闹工潮。他举英国个鞋厂为例。呢,说他这主张办不到!有钱做股东,就不是工人!光有股东,没有工人,还成个什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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