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个娇小姐啦,精贵!”奶奶不敢讲安娜,就老当安娜面说。安娜特别会看场面,知道这是奶奶地盘,若跟奶奶对着吵,没准给村里人骂死。安娜从不在乡下跟奶奶正面冲突,但她很有主见:你说你,只不理,仍旧按自己想法去做。安娜掏出给姑姑们带花布分送,然后要求她们带去洗澡。
姑姑们骑三个半小时自行车带去最近镇。澡堂里人山人海,全是白花花肉。女澡堂跟男澡堂样,是泡,不大个池子,挤得想搓搓灰都伸不开胳膊。人进去就先烫泥。池里水跟糨糊样浓,不过是黑。都怀疑好几年没换过。姑姑居然坚持说,瞎说,两天换!当时就哀叹自己运气如此不好,赶上水池第二天。下去以后根本不能呼吸,味道太刺激。得跟游泳似先憋口气,然后站进去烫,再赶紧出来搓泥。安娜进澡堂,闻到近乎致命气息就开始干呕,吩咐姑姑带洗,自己赶紧躲出去喘气。
搓完泥,每人才发两茶缸水把身上冲干净。洗完出来,看见安娜手里拿个塑料盆,说:“回去用水。”姑姑跟安娜说农村到冬天,成年成年不洗澡,缺水。水是轧井打出来,吭哧吭哧轧半天,都听不见井底有水花冒泡声音。天夜才能集小半缸水,还沉淀出半盆泥。吃饭喝水都用这个。那时候就觉得乡里人虽然没受过文化教育,但用水程序很科学,先撇出上头清水准备天烧饭和喝,再打半缸水大家洗脸。“大家”意思就是大家子人都用那半缸水,而且不刷牙。
安娜不管,早上站水井边等水。最清留下晚上用水,虽然量只够湿块小毛巾。然后还带和二多子刷牙。安娜不强迫王贵起刷,晓得如果这样出份会给奶奶骂。奶奶不骂安娜,但骂王贵声音大点给安娜听还是可以。
叔叔婶婶姑姑们都喜欢安娜,可能因为安娜看上去很文雅,除不理睬奶奶,对其他兄弟姐妹倒很和善。安娜闲着没事就帮姑姑们梳头,告诉她们要讲卫生,不然以后要得妇科病,生不出孩子来就麻烦。这种吓唬还是很管用,特别是蒙那些读书不多、对科学将懂未懂乡下姑娘们。每逢集市,安娜看见廉价彩色纱巾头绳什也帮姑姑们买。
这次去乡下,安娜又是住四天就回来。安娜觉得,四天是她极限。
安娜每次回来对王贵都会特别好阵。她觉得王贵太苦,在这样穷地方生活那多年。王贵能混到省城,端上银饭碗,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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