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个早年结盟朋友从信阳过来看望梁先生,才知他已经走。朋友好阵伤心,大哭场。又看到梁先生大公子病成这样,叹息不已。这个朋友本来抽大烟,就让秋成抽口,说是提提神采。
秋成接过对方递来烟枪,连抽好几口,顿觉精神振奋、飘飘欲仙,浑身阵轻松,病魔似乎已离他而去。他下子好许多,居然能下地走路,也有食欲。只是把个大烟抽上瘾。
梁家家底算得殷实,光洋[2]用两个大缸子埋在屋檐脚下水沟旁。家人只得把这些光洋挖出来,由着秋成抽段时间大烟。
这着坐吃山空,家里只剩个空壳子。眼见家人生计都要没着落,秋成不得不重新挂起葆和药店招牌,边替人看病,边戒烟。托梁先生原先口碑,病人倒也络绎不绝。秋平不曾学医,便掌管药店杂务。兄弟齐心合力,药店时间蛮有起色。
梁先生去世后,梁太太就让秋园停学,留在家里学做针线活。秋园心里不乐意,但当时家中那个景况,她实在不忍忤逆母亲。何况,家里渐渐也拿不出钱来供她上学。
堂里人都从店里出来,三五成群地聚在门口议论纷纷。路上行人神色间自带番仓皇,似乎发生什大事。
秋园回到家,发现葆和药店那两扇朱红大门大白天破天荒地紧闭着。门前围着堆人,隔壁金店掌柜也不做生意,布店掌柜也跑出来。看见秋园,他们都转过身来。
“船沉。”在张张翕动嘴里,秋园听明白这三个字。
洛河里那条画舫游船几乎是在眨眼间沉没。那些小姐太太拥挤在处,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游船迅速失衡,头扎进水中,飞快地消失。清婉和清扬都在那艘船上。她们裹着她们织锦缎窄袍,丧生在洛河里面。
办完两位儿媳丧事,梁先生就病倒。身体受早春风寒,邪毒入侵。身病加心病,终至病不起,不过短短半个月就病故。可怜梁先生生干都是悬壶济世事,却没料到自己会英年早逝。
九三年,“九八”事变爆发,日军侵占东北三省。九三二年,“·二八”事变直接威胁到南京,国民z.府迁都洛阳,洛阳成战时行都。于是,葆和药店便常有些身着戎装军人或戴礼帽、穿长衫大小官吏前来看病。
天,安良街上个姓扣人家出殡。秋园也跟着梁太太出门去看热闹。扣姓人家很有钱,所有活人在阳世上用东西,死人也样样不少。这些
梁先生缠绵病榻半月间,直是秋园大哥秋成陪床。他在父亲身侧搭个小榻,衣不解带地伺候。办完父亲丧事,秋成便得怪病——全身乏力,颤抖个不停。病名无从查考,病因倒可想而知:半个多月里,失妻丧父,连办三场丧事,这年轻人撑不住。
秋园童年时代结束于十二岁——那年春天,她失去三位亲人。
亲手送走自己亲人,这只是开头。在以后漫长岁月中,秋园生下五个孩子,带活三个,夭折两个。四十六岁,她埋葬丈夫。秋园自己活到八十九岁。去世前那几年,她常说话是:“不是日子不好过,是不耐烦活。”
四
秋成这病便是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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