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声炸雷,子文听得清清楚楚。
贵婶接着说:“你看要莫要?要不丢算?”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只等子文发落这个细妹子。
半天,子文开口:“丢是不能丢,这是前世造孽,活该生个怪东西来丢人现眼。带嘛,就只怕带不活……这事谁也不能怪。”
贵婶松口气,望着子文眼神里有点柔柔光。她说:“平常家里事你都不管,随着。这回是千不该万不该让两个细伢子早早地困在起。真蠢哪,该想到事冇想到。”
贵婶连忙去找小泉,劝她莫哭,冇得办法事,哭坏身子划不来。贵婶找来子文只旧棉鞋,把细妹子放在棉鞋里,正合适。又舀碗米汤,用棉花蘸着米汤,放在细妹子条缝似嘴巴边,发现她会吮吸。自此以后,邱家就这样抚养细妹子。
头疼,不想吃东西。慢慢地,越来越厉害,怕水、怕风,看到水就全身抽筋,嘴边老是淌着带泡泡口水,床上、被子上到处都是。人像疯样,烦躁得不得,后来又变得安静。大家都以为小泉妈会好起来,结果还是死。
小泉就这样成邱家人。贵婶把她安置在国臣那间茅草屋里,让两个十来岁伢崽睡床,准备到十六七岁时就给他们圆房。
六
时间长,小泉跟之骅兵桃们都混熟,大家起上山扒柴、打猪草、割牛草。
天下午,小泉觉得肚子有些疼,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贵婶进屋去看小泉,看到她裤子上有血,知道她是头回做大人,就说:“小泉莫怕,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些血来,来才会肚子痛,这叫做大人。”小泉说:“妈妈,好像有东西屙出来。”
家人都想通:没什大不事,大人过天,细妹子跟着过天就是。小泉又替细妹子起个好名字,叫人王。只是这名字只有家里人喊,别人不喊。外人都喊她木菩萨。
小泉在自己上衣上缝个大口袋,出
贵婶递过条干净裤子给小泉,要小泉换下裤子给她看。正是夕阳残照时,窗户小,又用黄裱纸糊着,看不清楚。贵婶拿着裤子走到窗户边,婆媳俩头挨头地看那东西。看着看着,两人着实吃惊。小泉当即吓白脸,脱口说:“怎会生只老鼠出来?”随即双手捂脸,倒在床上大哭起来,直把身子哭得抽抽。
贵婶气得像根木头样戳在那里,可这气又不好往哪里出。这事不好怪哪个,要怪就怪自己不该让两个细伢子睡在张床上。那不是只老鼠,是个只有五寸左右细妹子,尖尖头上长着几根稀稀拉拉黄头发,小眼睛、小鼻子,嘴巴只是条缝,十根手指头朝里蜷着,手脚还会动。
贵婶走进灶屋去找子文。灶屋里冷火秋烟,子文刚从外面收工回来,正坐在椅子上脱脚上烂鞋子。贵婶在旧碗橱上拿张裁剪好报纸片,又用拇指和食指从竹筒里捻出叶子烟放在报纸上,卷成根纸烟,这才走到子文面前,边递过烟去,边硬堆出笑容来。随后,又从灶洞里拿出火柴划燃,子文就过嘴巴,把烟点上,深深地吸口。
就在这瞬间,贵婶说:“小泉生个细妹子。”
子文“哦”声。贵婶又说:“只有五寸来长,像只没尾巴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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