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问路,月亮已高高升起,洒下柔和光辉,照着两个匆忙赶路小小身影。月亮不离不弃跟着他们,他们走,月亮也走。
好不容易回到家,之骅将那半条黄瓜交给仁受。可怜她天粒米未沾,全身巴热巴热,脚板发胀。之骅走近水缸,舀瓢冷水,咕咚咕咚喝个够,然后用手抹着嘴巴,勉强对赔三和田四挤出个笑容。这时,仁受从灶屋里端出碗稀溜溜菜粥,之骅接在手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整天委屈尽在其中。
仁受说:“莫哭莫哭,赶紧吃完,洗洗睡觉吧。”
六
天晚上,家人躺在床上,被附近山上奇怪声音吵醒。那是种落雨般密集声音,但明明没有下雨。早起来,发现屋檐下、台阶上是成堆绿毛虫。这成千上万毛虫让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仁受赶紧把它们扫进撮箕。之骅挖好洞,把它们撮箕撮箕地倒进去埋掉。
跑出来吠个不停,手里打狗棍根本没用。狗叫,就有细伢子出来看,看是讨饭,就支使狗来咬,狗吠叫得更加凶猛,还作势欲扑。之骅和兵桃只能且战且退,别说讨东西,胆子都吓破。
好不容易走进个没有狗屋场,有个女人坐在门口。之骅和兵桃连忙走过去说:“婶婶,讨点子,讨点子。”她把手挥:“自己都冇得吃,还有把你!到别处去,多走家。”
之骅和兵桃赖着不走,讲很多好话。女人有点不耐烦:“冇得把,冇得把,走走。留着口水变尿,好肥菜。”
之骅们又到另外家。门口有个五十多岁妇女,慈眉善目。之骅两眼放光,大声对她说:“婶婶,讨点子,讨点子。随便什东西把点子们。”
之骅衣服虽说打补丁,但拾掇得很干净,人也长得眉清目秀。那大婶对着之骅上下打量番,说:“看样子你家是大地主,剥削好多人吧,活该受罪。”转身走进灶屋,拿个菜饼子给兵桃,却没给之骅。
跑上山看,松树夜之间只剩下光秃秃树枝。没松针可吃,毛虫成坨成坨地从树上滚下来,掉到地上毛虫慌慌张张地到处爬,寻找松针。只两天时间,附近山上松针就吃光。第三天早上,毛虫只也不见,似乎是上天降孽障害完人又回
之骅顿时羞得要哭起来,转身就走。兵桃赶过来,牵着之骅衣角,个劲说:“要里紧,要里紧!随她去讲!”
最后家是个男人,他坐在屋檐下,面前放篮黄瓜。之骅说:“大叔,讨点子,讨点子,们整天都冇吃东西。”
那男狐疑地问:“你们都是地主阶级吧?”之骅连忙说:“不是地主,不是地主,们家冇田也冇钱,是贫民。爸爸生病,哥哥要读书,还有两个弟弟,家里吃饭多,实在冇饭吃,只好出来讨。”之骅伶牙俐齿地讲话,只想讨好他。
那男人从篮里拿出条老黄瓜,金黄金黄,剖两瓣,抠下籽来,放进只破碗,说得留着做种,然后给之骅和兵桃各人半边黄瓜。两人连连说:“劳慰[15],劳慰。”
讨得半边黄瓜,之骅又问大叔这是什地方,得知是平江栗山里。之骅又问离湘阴还有多远,听说有二三十里。之骅赶紧把黄瓜放入布袋,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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