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娘死时候,他为把她葬在城里还是葬回老家费半天踌躇,最后决定还是葬在城里,毕竟自己也不太可能回乡,这样祭扫起来方便。说是城里,其实也是郊野荒山,那里墓地便宜些。
可自从进这个林子就像是鬼打墙,他记得真真,从红杉林侧面上个坡道,有半拉砖墙,然后绕过个小池塘就是,怎竟会找不到呢?坟地东边有处沼泽,里面接连淹死过几个小孩。都说那里就是以前日本人屠城时万人坑,直到现在还闹鬼,每次来上坟,都得避着走,那里树木和草都比别处长得盛,高出大截,隔老远就看见,可是现在四下里张望也瞧不着。他不敢多说,只小声嘀咕着,咋回事,咋回事。小虎眼神又凶又冷,越看越不善。天渐渐暗,说起来是亲生儿子,可看着完全像个陌生人,如果这会儿真走到那片沼泽地,他把自己往里头推都有可能。
小虎从小胆气弱,月子里哭个没完没,像只羔子,给他起名叫“虎”,也是为添些男儿霸气。龙大爷心想,还是北京厉害,甭管啥样崽,是绵羊,是兔子,是小猫小狗,小鸡小鸭还是小乌龟,只要到北京住几年,全能给变成狼。
前年清明还给你妈上坟。他像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对小虎解释。真奇怪,走熟路,咋变呢?
路上零星看到些墓碑,有修葺完好,有东倒西歪。那些夫妻合葬,方死,名字泥金,另方活着,名字也已经提前刻在碑上,只是填红,提前把坑占,只等死,便可前来,生同衾死同穴地相聚。
扶他起来写字,写着写着,笔就掉下来。他哈哈大笑时候,龙爷开始闻到那种名叫死气味,但他总觉得傅教授会是个例外,他会永远生猛下去。
公园是不去,公园里人却约好似径自往医院里来。又过几天,龙爷推傅教授去做检查,在外面等叫号,看见旁边张推床上躺着人雪白裤子十分扎眼,定睛看,竟是正气,闭着眼睛像在昏睡。旁边位个子很高、气宇轩昂老先生陪着,原来正气老公是这等漂亮人物。他忍不住要去攀谈两句,您老伴儿?也做核磁共振?
老先生看他眼,往旁边让让:妹妹。这里。他点点脑袋。
长东西?
还不确定,医生说再看看。
龙爷是不大相信死后有灵这说,但小虎妈这场明明白白托梦,又让他胆战心惊,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些?小虎妈,你活着时候,可没有对不起你啊。他在心里辩白。
们好像又绕回来。小虎指着旁边两截树茬子说道。四周辨识物并不分
好像见过您妹妹,对面公园,她经常去锻炼。
哦。老先生点点头。
他看出来他话不多,便又逗着他讲。她舞剑舞得可好,每天在公园舞剑,好多人围着看。
老先生还是点点头,又过会儿。说,这个妹妹命苦,辈子没嫁人,她耳朵听不见,不然,绝对是专业舞蹈演员料。
你他妈坟到底在哪呢?龙大爷有点急。他没想到自己梦竟然应验,几天之后,他接到陵园管理处电话,下个月河流改道,让他赶紧前来迁坟。他急急打电话给小虎,这次小虎倒二话没说,买张票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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