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某种意义上
中心人在电台里显示自己权威,广播也是关不掉,就这样测试声音传递效果,惹来哄堂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想起父亲。他音容笑貌,他对诸多不满,宁死不屈那种不满,真令人无法买账。后来他每次点名家族聚餐,都不到。过年更是直接宣布“不在上海”。他在新家庭里逐渐建立起新威望,成熟威望,时间赐予他新天伦之乐。他也不再期望旧家庭认同,不再指望。记得他曾对说:“跟你妈,老早那苦都过来,人总是有感情。”但他没有说对有没有感情。也很苦。也过来。
本应该坐在下面。坐在下面,和他们起当学生,笑着笑着笑到桌肚下面去。父亲就开心。
最后次接到父亲电话,他说在节目里胡说八道,误导年轻听众。“什空军寡妇,有什值得同情。1950年杨树浦广兴码头死多少人你知道吗?报纸上说两个人头都炸没,人生父母养,你有没有心肠啊。扬子江拖驳公司死掉船员,只有三个有名字,个姓郑,个姓邵,个姓周。其余都没人认领尸体,横死街头。码头旁边还炸死三头羊,活着头眼睛里直在流血。这是谁干?你读过大学心里没点数吗?以前在电台里听节目都做笔记,现在听你讲话只能记个屁。你跟你妈在法拉盛刷盘子把水刷到脑子里去吧?她忘本你也忘本,你是不是活腻,活腻你把家里门窗关关好西装穿穿好开煤气啊,要不要你爷老头子上门来帮你啊……”
这才知道,父亲平日里是听节目。他听说到那些节气时令,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们没有天是在起度过。工作就是在广播里号召大家在起过节,不过节枉为中国人,不吃惯奶油蝴蝶酥青团枉为上海人。那虚伪,父亲倒没有生气。
父亲是个对很多事都抱有非黑即白认识和刻骨仇恨人。就和跟握手学院院长说差不多:“们这里学生啊,思想都很淳朴,人都很正派,没什乱七八糟想法。”奇怪是,他又和北新泾桥下钓鱼、顺便说说抗美援朝往事老头子不同,他是真很气。回想起来,父亲那时应该已经患上毛病,身体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不过,他没有跟说,他徒弟(那个终于也不再年轻老婆)也没有跟说。父亲撩起电话骂通,都懒得骂回去,你怎能和自己徒弟结婚呢,你脸都不要吗?后来又过段日子,他就病逝。据继母跟说,父亲没有留话给,他到死都不想见。她还说,你当时应该多给你爸爸打打电话。他每天听你节目。你每次在广播里“哈哈哈哈哈”笑,他都很不开心。他没亲眼见过你这“哈哈哈哈哈”笑过。现在也没机会,你去坟墓前,也不好“哈哈哈哈哈”笑给他听。
“你给他埋在哪?”
“金山,树葬,棵树东南西北四面,可以放四个人。”
“你们起?”
“没有。他个人。”继母说。
搞得很搓火。但忍住。她眼见老不少。她也不容易。不知道图啥。再嫁,也不会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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