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田多劳力少,妇女和小孩都很可怜。女和男样下田做功夫。小孩小时候没人带,长到十三四岁就得跟着大人做事。读书极少,多数人辈子只知道种田。
夜里,惠才睡在吕父母床上,也不知老两口睡在哪里。睡觉时,她发现床头放两只大尿桶,那尿骚味直往鼻子里钻,几乎要窒息。她用毛巾将鼻子嘴巴捂住也不管用,整晚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惠才鼓起勇气找到吕父母,说她打算回家。吕父亲是个明白人,知道惠才住不习惯,也没有勉强。
临走时,吕父从鸡笼里抓出对大白鸡,公母,用竹笼子装好,要惠才
母亲,尤其是鼻子,他个头也没父亲那高大。
自见到惠才起,吕父脸上便直挂着笑,显得很慈祥。惠才怎也想象不出他年轻时是个好赌、毫不顾家挖煤人。
吕母亲生十胎,因养不活,不是送人就是夭折。生产后也得不到休息,还没满月就去拾田螺换米,碗田螺肉只能换上碗大米。后来,她就落下哮喘病根,整日好像拽着风箱炉灶,呼哧呼哧直喘气,脑袋则像个货郎鼓似不停摇摆。望着这个矮小老太太,惠才有种说不出心痛。
顶着个摇摆不停脑袋,却不妨碍吕母做事,她养鸡、养鸭、洗衣、做饭……忙个不停。家中那些预备用来招待客人东西都放在阁楼上,像花生、南瓜干、茄子干、红薯干之类,惠才从进门起,就见吕母来来回回地往阁楼上爬,动作敏捷,犹如猴子上树。她每上去次就抱下个小坛子,从中掏出种种吃食让惠才品尝。
这天中午桌上也有鸡肉,也是用牛五锅炒。肉香弥漫整个灶屋,只是依然吃不动,双手左右开弓也难以撕下块肉。
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屋子打扫得很干净,青灰色地面显得十分洁净。两只供母鸡下蛋小箩筐整齐地靠墙摆着,里面稻草也垫得整整齐齐,成两个窝。因下蛋时间长,稻草被母鸡蹲得有些放光。可那苍蝇就像晚间禾坪里萤火虫般到处飞舞,喝水碗只要放阵子,就有几粒苍蝇屎粘在碗边上。
吕母亲兴致很高,热情地带着惠才出门转悠。这转,就碰上两个乡村小孩。那情景触目惊心,仿佛嵌在惠才脑子里,几十年都抹不去。
先是望见个不会走路小男孩坐在把竹椅里睡着。他嘴上落满苍蝇,就像黑黑圈胡子;两只眼睛四个眼角,每处都爬着几只苍蝇;胸前和裤裆那里,也有不少苍蝇飞飞停停……为争夺最佳位置,苍蝇在孩子身上不停地蹭来蹭去。可怜孩子睡得那熟,活像具小小僵尸。可即使他没睡着,双小手又如何打得过四面八方袭来苍蝇啊!
随后又看到对父子。年轻父亲拽着五六岁儿子。小男孩额头上长满大大小小红白痱子,仿佛沾头小沙粒。父亲拿个锈迹斑斑瓶盖子,横着在儿子额头上刮。只见孩子阵痉挛,嘴巴瘪几瘪,眼泪掉在胸前,也没哭出声来。父亲用拇指和食指刮掉瓶盖上脓物,又重来次。背上、胳膊上也如法炮制。
人生命力真是顽强,在怎样恶劣环境中都能活下来。惠才暗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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