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沥沥望着她留下痕迹,蹬,也跟上去。她对自己说:如果能赶上她……
有这念头,她加快手臂滑水频率,原本是换臂、换次气,现在她把换气次数减到最低,头持续埋在水中,只管两臂刨水,就像遭遇雪崩人在雪下徒手挖雪,要争分夺秒地造出呼吸通道来,只到肺憋得快炸开时,才飞快歪头,张大嘴咬口空气。
白衣人始终在前方,像头白色领航鲸。王沥沥在后面,看着那对深色脚掌上下击打,带起簇簇水晶珠子。她用尽全力,距离缩短仍然很慢。白衣人比她先到达池壁,翻身转向,从她身边擦过。蓬勃水花扩散开来,撞到她皮肤上,变为更碎水花。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在海中,她们俩都是水里动物,但两人都拴上看不见链子,只能在链子长度上来回。
,双眼犹如宝石。湿黑发像水禽羽毛似紧贴头皮,闪着幽幽亮光。淋浴喷头射出水线,有小半落在她耳朵上方,汇成溪流,沿着鬓角、脸颊、下颌、脖子路流下去,不断地流下去,好像头顶有个伤口,正往外汩汩涌出透明血,又像是条骨骼血肉都无色小蛇,从高山顶上扭动着爬下来。它从肩头山崖上跌落,变成串水珠,滚过其下柔和弧线,眼泪似滑过肌肤,没入腹部堆赘衣料里。
王沥沥觉得这沉默情景让她心脏在腔子里瑟缩着,缩成颗红豆那大。玲珑骰子安红豆。她是咬牙把骰子掷出去,屏息看它在空中滴溜溜打转,等它受句神奇话语指挥,静止出个点数。
她等着。凌可花却似乎没听懂她话,眼珠定定地看好阵。她像是看着王沥沥,又像并没看她,王沥沥只是扇门,她透过门,在看门外什东西。王沥沥又说,没事,你今天没空也不要紧,咱们可以改天再约。
凌可花低声说,那,你还是先走吧,还想冲会儿。
王沥沥笑道,行!那你慢慢冲。
她转身走开,走回更衣间,打开柜门,找到毛巾,下下按在胸口、腰间,吸干冰冷水珠。弯腰擦腿时候,她望着那两条光腿,它们正在发出只有她能看出颤抖。
那场风波后,王沥沥有个多月没见到凌可花。黄叶落尽,秋天把它金子挥霍空,颓然离去。以寒风为爪牙,冬严苛统辖切。初冬,游泳馆里开暖气,池子里持续注入热水,水变得比空气温暖。王沥沥直练习凌可花纠正过动作。但老动作做太多年,早就形成肌肉记忆,要破除十分困难。手自有其意志,每次来游泳,她都先要跟手番较劲,用无形精神肌肉和它掰腕子,每次都是游个几百米就放弃。
立冬那天,她走进泳池,看到蓝色池水中有顶白帽子。她在更衣室门口站小会儿,把拖鞋脱在墙角,走向那个泳道,没热身就跳进去。
火热身子插进水中,犹如淬火,瞬间那个愿望变得像把匕首,锐亮而硬,几乎要从内里刺破皮肤,自行飞去。
白衣人向她贴身池壁游来,游到,并不停留,个翻身转换方向,继续游去,双臂依次出水、入水,迅快地前行,好像水下有只手,持着柄小刀,刀尖扎出来,沿着条直线向前划,裁开张巨大蓝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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