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再见过面。
十五
老王回国,两人回老家过春节,度完年假再回到Y城,休息两天,他还要回阿尔及利亚去,外派期还有半年。
晚上临睡前老王关门如厕,她忽然闯进去。哗啦啦声音里,老王背对她站在马桶前,不回头地叫起来,哎,陶梨栗同
他哭很久。
后来她睡着。
清晨他先去卫生间洗漱,她起来换衣服,在写字台镜子前梳头,平静地等待离散时刻到来,就像火车将要到终点,所有令人不悦环境都变得可以容忍。
到床头找发圈时,她看见白枕头上有根头发,不是她,她更长。是他。她把那根头发拎高,吊在眼前,大概只手掌长,那就是他们所能拥有长度。
他回来,浑身只有条内裤,露出膨起小肚子,内裤橡筋圈上勒出汤锅把手似两块肉。晨光里,她望着镜子里自己,下下梳理长发,不敢看他。
上床时带不带相机”。
他说,下次再有人问这个问题,你替答。
她说,可答不。人家问是女朋友,不是你女朋友。
上床她就转向自己那半边,裹紧被子。第五岳在她身后靠近,在她后颈上吻下,又下,软软又下,翻译过来,是有点可怜巴巴探问,请求,甚或撒娇。
她铁石心肠地摇下肩膀,说,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坐长途飞机吗?
他从摄影包里拿出相机,端到眼前说,栗子,不要动。
十四
她本想在回Y城火车上就跟他说,好歹又忍耐两天。最后那句话还是发出去:
——第五岳,你该剃头发。把跟有关头发剃吧。
他回复仍然没有文字,只有张图,张她在窗前梳理头发照片。
身后窸窣声离远些,他没有纠缠下去。
夜里她醒过来,蒙眬中还以为身上盖层沉重热毯子,清醒过来才发现那是第五岳。有瞬间她感到恐惧,想把推开他,逃到地上去,但她随即发现他并无那方面意图,他趴在她身上,呜咽着小声说,栗子,栗子,难过死,太孤单。该怎办?不知道该怎办……
她更想把他掀下去,这次是因为恶心。他脸靠在她胸口,像在跟她胸口树洞说话,边吸溜鼻子边抽气。她记起在那个海滩上,她第次吻他时念头:到底什时候、什事情能让这张脸失衡失控?现在她终于有机会目睹他失控。恶心在加剧,但毫无反应是不行,毫无反应违背她良知,毕竟这夜她仍是他情人。她伸手胡噜他头发,努力让动作显得温柔,转达抚慰意思。他没洗头,头发油油得涩手。
她手顺着他肩膀滑下去,滑过手臂,肋骨,腰……那些皮肉密度、凹凸、手感都陌生得像拶指之刑。不,这里怎可以多出圈赘肉,这里本该有春草似毛发怎能光秃如盐碱地。手指尖读取痛苦反射到神智中,具象成个四面八方压迫过来柔软斗室,她困住。那不是亲爱礼物,是软绵绵迷途和悬崖,是路跌倒滚落下去石头阶梯,是脚踩穿桥板漏下去踏到淤泥。
切都变得可怕,变成有嘴巴和牙齿东西。到这时,她唯愿望只是熬过这夜,终结这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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