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阳光下,被蔚蓝海水和蓊郁树荫所包围。这里毫无疑问是大溪地,树下成群地坐着和高更画中模样女子——棕褐色光滑皮肤,色彩艳丽纱笼,鬓边别着大朵鸡蛋花。苏昂走向其中位女子,就好像知道对方会带她去她想去地方。她们穿过树林来到座茅草屋,木头门框上雕刻着两行法文。不知怎她竟看懂,也许是因为她曾在巴黎奥赛美术馆里见过以它们为标题木雕作品。女子让她等在门外,然后Alex出现,对她微笑着,看上去如往常。他们同走到海滩上,她示意他看只小螃蟹,但手指刚碰到他衣服,他就像沙子样瞬间散掉——好似漫威漫画中沙人——露出下面另个Alex,只是体形更小点。她再次伸手,但那个更小Alex也碰即碎,又露出个更小他……同样过程周而复始,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最里面、那个最小他也破碎散开,化作小堆沙子,又被冲上海滩潮水带走……
苏昂蓦然醒来,心脏犹自颤动不已。她把头靠在舷窗上,看见玻璃上自己倒影,还有外面海浪般云层。前排有个婴儿忽然哭起来,年轻父亲抱着他不断安抚,指向窗外跟他说着什。与梦中仿佛蒙上层滤镜般画面相比,机舱里所有细节清晰而真实,她能看见那婴儿胖腿上藕节般褶皱,还有父亲壮实手臂上被蹭红小块皮肤。孩子妈妈把头靠在丈夫肩上,伸手摸摸婴儿光滑无瑕脸蛋。苏昂感到丝妒忌。登机前她已注意到这个幸福小家庭,他们看对方眼里满是温柔和深情。
她从背包里拿出脉动来喝,只手仍习惯性地放在腹部。这两天腹水似乎缓解许多,腰围和腹围也正逐渐回复正常。“本来可以早点给你用药,那样你会舒服很多,”Songchai医生话又在她耳边响起,“为什要拖到现在才做决定?”
上午苏昂去诊所见医生。还没等他给她做检查,她就先行宣布自己决定:放弃当月移植,等到身体恢复后再来移植冻胚——如果有“幸存者”话。
Songchai医生皱起眉头。你腹水不算严重,他做完检查后告诉她,介于可移植与不可移植之间,但为保险起见,也不建议你当月移植。可是,你刚取完卵就知道自己情况,为什不早点做决定呢?
“……只是这两天才想清楚。”她底气不足地回答。
医生深深地看她眼,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第5天胚胎发育报告。他以种驾轻就熟、略带歉意又不失乐观口吻告诉她,7位“战士”中有4位不幸已被淘汰,只剩下3个坚强囊胚(个扩张,两个正在孵化),实验室专家会提取它们外部细胞进行PGS筛查。不出意料话,明天她就能知道筛查结果。
真是过关斩将啊,她感慨地想,每次来见医生都像是在等待彩票开奖,抑或是法官宣读判决。她坐在那里听Songchai医生解释囊胚质量分级,但大脑正兀自做着算术题:已知31个卵泡中有18个成熟卵子,受精后配成7个胚胎,发育到现在只剩3个合格,求解最后会有几个正常胚胎?
1个?还是0个?
正常?还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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