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见他举止怪异,也浑不在意,只道:“这破落班子幸得始唱三日,老身却说,他等必唱不久长,顶多再唱个三日时,必教官军来拿,”又道:“后生,老身窥你表人才,却来劝你句,莫去看那戏,只怕要杀头。”
那人笑道:“多谢大娘点拨,在下自不去看它,却问大娘,那六合寺却如何走?”
那婆子与他道回,那人讨锺汤茶吃,又与那婆子拔三钱银子,教那婆子感恩不尽,自去。
却说那人沿湖岸而行,去远,入得六合寺,自有小沙弥来迎,问道:“施主,却来烧香求签?”
那人道:“不烧香求签,欲与故人立延生位牌。”
八月尽,卢俊义过独松关、德清县,与宋江会师杭州,重阳,宋军共破杭州城。九月中,宋军再度分兵,宋江走乌龙岭,卢俊义过昱岭关,十月朔,分兵直逼睦州、歙州城下。其时,柴进、燕青过越州、走诸暨,入方腊行宫。是年冬月,宋军里应外合,破睦州,直捣方腊本营,生擒方腊。大功终成,百官来贺。月尽,宋江班师回朝,赴京觐见天子。
越明年,月,杭州城内大雪如注、鹅毛漫天。却说那西湖边上仍做游人如织,人身着鸦青色皂袍,戴顶竹斗笠,自湖边行来。那人行得刻,望对岸人头团簇处,问引车鬻粥婆子道:“大娘,叨扰则个,敢问那对岸戏台上,却是唱甚个戏?隔得远些,也瞧它不分明。”
婆子道:“后生,你与老身三文钱,吃锺杏仁茶。”
那人笑道:“三文钱如何肯做?却与大娘三钱银子。”
把褡裢里将出小碎银子,与那婆子,那婆子因笑道:“后生是个会事,那自是个破落班子,自山东来,唱出是《梁山义士传》,却也全无章法。”
其时抬眼,只见青壮僧人,身披麻衣,自那正殿中高歌而出。
那人惊怪,问沙弥:“那僧甚人?何以恁般恣狂态度?”
沙弥道:“施主莫惧,只作个疯僧人,法名玄苦,自鲁地觉圆寺来,因自称昔日曾得闻寺高僧照暨禅师咏《华严经》,始顿悟,入寺后,师从禅师,参佛念经,修成法身,
那人道:“俺望那喝彩人众多,还道是甚好戏,正待去窥回,大娘却说,恁生无个章法?”
婆子道:“说无章法时,却非全无个章法,前半戏,倒是有模有样,甚个武松打虎,李逵杀虎,虽都是虎,倒各有好听好看处!说无章法,却是那后半戏,如今天下谁个不知?韩生歼楚,沛公杀韩,宋江破腊,今上杀宋。那梁山上草寇,如今几人安在?你道那《梁山义士传》却唱甚?唱那梁山好汉个个做得大官儿!后生,你莫道恁许多人是与他喝彩,却皆只喝倒彩!他唱个,黑旋风李逵做县太爷,下头笑:‘却死’,唱个杨志、董平做西郡兵马将军,下头笑:‘也死’,唱个张顺、二阮做东洋水军都统制,下头笑:‘还死’,唱个郭盛、吕方笑游汴梁,唱个陈达、杨春衣锦还乡,下头笑:‘都死’!咄!端荒唐!”
那人半晌无声,忽笑道:“他可唱那燕青作甚?”
那婆子道:“这老身却不知,便不管,只怕都死尽!”
那人却笑道:“未死,未死,浪子燕青贱命条,却是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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