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和安布罗斯决定回到马车上驾车回家,这时候,两人甚至都没有看彼此眼。他们离开以后,父亲走向牲口棚,格尔达则在院子里站会儿,四处看看。她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什。风势又大起来,冰晶刺痛她脸。
那天晚上,她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她掀开毯子,冬日寒气袭来,仿佛在惩罚她。她想起那个年轻人,他抽打着沃格尔马大喊着:“要去杀几个德国佬!”脑海里同时出现还有那名行李搬运工残缺双耳。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试着弄明白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魇。想到自己是孤身人带着男孩们上火车,她就觉得毛骨悚然。她抓起毯子重新裹在身上,然后从黑暗卧室溜到厨房里。人生在世,仅此遭,所以们必须弄清楚这辈子该怎过、不该怎过。很久以前听过布道词反复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用额头抵着结霜窗子,竭力回想着自己和男孩们登上火车时情景。她能想象到,她能做到,可每次,画面都定格在她抬脚踏上站台第级台阶那个瞬间,之后再怎努力都无法继续播放。
以让她回想起他们那些往事及自己在其中占据位置。很可能是他们从中作梗,所以原本答应为她和弗里茨主持婚礼那位神父才会在婚礼前日返回奥马哈。两位伯伯都站在她父亲这边;他们似乎拥有撼动群山力量,或者说,至少可以让教会屈服于他们意志。不论日后可能出现什样战争,她都希望他们能站在她这边。
安布罗斯重新戴上帽子,说道:“你终于回家。”明明是在问话,可用却是陈述语气。整个礼拜以来,几乎每次与家人和邻居聊天时,格尔达都要回答这样问题。
“是啊,”格尔达说,“就待个礼拜。”两位伯伯点点头,低头看看自己靴子。“你们想进来坐会儿吗?们煮好咖啡,凯瑟琳也做好蛋糕,正放在靠墙那张桌子上晾着。”
“在你回家途中,”约瑟夫回答道,“火车上出些事。”他再次用陈述表达疑问,难怪年少时跟他们交流起来总是特别费劲。她觉得自己说话,就像摆积木样,她把积木摆出来,却不料中间硬是挤进他们个个陈述句。
“是,”她把披肩裹得更紧,此时,她真希望自己能穿着埃尔莎姨妈外套,而不是如此随意地披着这条薄薄织物,“你们知道后来那男人怎样吗?就是被丢下火车那个男人。”
安布罗斯伸长脖子,揉揉下巴:“他是个德国人,这是你说吧。”
“这话是他们说,”她答道,“那些把他丢下火车人。”
“车上还有别德国人,”约瑟夫补充道,“除那个男人以外。”
格尔达想知道他指是不是她和她孩子们,还有他指出这点到底有何用意。
“内布拉斯加州到处都是德国人。”父亲大声说道。他是三兄弟中年龄最小那个,比另外两个至少小十五岁;当着他们面,格尔达看得出来,家里面还是讲究长幼尊卑。站在两位伯伯旁边父亲看起来确实年轻些,尽管几十年已经过去,但他还是两位伯伯小弟弟。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大家都陷入长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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