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她口音,哪个乡下。”
她仔细听听,回看柴女士眼。
柴女士似笑非笑,“你妈妈没来?”
“妈妈啊……”她像往常那样答道:“去世。”
“不好意思。”
把父亲带到莫斯科,不是个容易决定。他牙不好,对食物也就挑剔得很。嫌弃食物常常变成对人发火,脾气愈发显得古怪。她怀疑父亲跟她样,习惯用愤怒掩盖不适,牙齿只是借口。比如,他总是埋怨把他口好牙弄坏庸医,只因是某位熟人介绍,才错信送上门,把好牙变坏牙。错信这回事,在父亲人生中发生次数不多也不少。在小地方,公共空间缺失让信任变成吊诡事。医术好坏评估,往往夹杂几辈人情世故。细究下来,如果信谁,事后被证明是错误,那只,bao露出当时处境难堪。弄牙时父亲才三十出头,私人牙科诊所远不如现在这般普及,他那时还没什钱。她能分析原因,但口好牙生生被弄坏终究是父亲。而且,跟他那些隐秘、沉睡在记忆底层或心湖深处烦恼不同,牙既,bao露于人前,也日日使用,才成发泄出口。
现在,父亲就在她对面咀嚼。张圆桌,七八人围坐。其他人都三两熟人挨着,只有她跟父亲隔桌相对。早上,父亲不听她劝,在红场边上百货公司买伏特加。她说回国前再买不迟,酒瓶子这重,路颠簸碰碎麻烦。父亲坚持买下来,说要回头找东西太麻烦。她吼父亲几句,转头就后悔,但也不肯就此道歉。旅程才开始,她还执意切由自己做主。
三十七人旅行团,再赌气,吃饭还得回到张桌子上来。对夫妻隔在她和父亲之间,年龄比父亲略小。妻子挨着她坐,让她多夹菜。她也就留心对方样貌穿着。平常休闲服,没有化妆,包是名牌,不知真假。
她客套回几句话,得知对方姓柴。柴女士让她看邻桌,个狮子鼻女人在高声说话,笑闹之余伸手拍打相邻老年男性肩膊。
柴女士说:“她老公。”
“没什,都二十几年。”
父亲还在慢慢咀嚼。父亲虽然快六十,但没秃顶没发福。而她呢,嫌室内暖气太足脱外套,是年轻饱满身体。她跟父亲长得点也不像。狮鼻女人声音又高起来,倚着老人撒娇,五官挤在起像揉皱漫画。柴女士用手肘顶顶她,意味深长地笑。
旅行团里人混乱又古怪,嘴上说是夫妻有多少是真夫妻,大概只有导游知道。虽然人天性就喜欢议论别人坏处,但暂时聚集人不需要确认那多真假。被误会也谈不上冒犯。她看向柴女士,柴女士正给丈夫夹菜,而丈夫瞟着她。或许,让人误会她是父亲情人也不是坏事。至少,柴女士丈夫就不会在列宁墓门口搭讪她。
她大剌剌开罐啤酒,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这下父亲倒是瞪着她。她冲父亲举杯,算打平。
更年轻时候,她总在别人目光和自己观察间摇摆。她知道邻居和同事们怎议论父亲。那些人孩子鹦鹉般把父母话传递。而她把男孩子打
“不是她爸吗?”
“她老公。”柴女士拖长尾音。
“是她爸吧?”
“咿……她自己说。”
“年纪太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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