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瑱读出其中心甘情愿。
楚明瑱好似身处噩梦最深处,他醒不过来,却听到有人始终在他耳畔对话:
“景朝根基在于世家,陛下改革失败,被迫与世家媾和,总得有个罪魁祸首顶罪。”
“这个牺牲品,燕相就很合适,谁叫他是急先锋呢。”
“圣君是不会错
在万岁声中,楚明瑱近乎漠然眼睛垂下,看见燕知微。
他凝眸,看见他身着件麻布囚衣,面色苍白,丝发披散,头颈被木枷锁住,脚腕也有铁链拖曳。
他背后,是押送他去刑场行刑官,拽着铁链逼他向前走。
“罪人。”
楚明瑱听见他们叱骂。
“在成为陛下喉间骨鲠前,先成为他求不得,是不是他想起时,还会心有郁气,想着‘那不识好歹燕知微。’”
他诸般猜测,都是基于自己对楚明瑱理解。
*
长安禁宫幽冷,春雨打湿衰败流光。窗外霏霏微雨,杏花垂落枝头,落下地残红。
冷寂黄昏,宫人早就屏退,紫宸殿里没有丝响声,唯有幽冷香点燃,好似要抚平谁噩梦。
遥望长安。
金陵细雨又落下。他想起却是他们撑着伞走过二十四桥,看着桥上人影错落,桥下画舫穿行。
他合起眼眸,脑海里又是燕北大雪,玄衣貂裘燕王爷带他纵马于结冰江上,他身体修长强韧,墨发飘扬,圈着他那个怀抱却是温暖。
哪怕是金銮殿上君王,他身明黄,赐予他雷霆或是雨露,燕知微仰望他眼神,永远是热切而明亮。
正如飞鸟自不量力,妄图追逐轮太阳。
燕知微直望向他方向,目光执拗,好似在遥望着轮孤月。
他唇畔微动,好似在说什。
楚明瑱看去,目光与仰头与他对视燕知微重叠,他看清楚他唇语。
那是两个字:“陛下”。
没有憎恨,也没有怨怼,是派清如秋水平静。
龙帐之间,君王和衣而卧,眉宇紧皱,似乎在做噩梦。
楚明瑱又梦见那幕。
他身明黄龙袍,十二冕旒垂下,独自站在金銮殿上,长阶至高处,俯瞰着阶下。
无人可越过如此尊贵天子,万方朝拜,高呼万岁。
他处在孤绝之巅。
他们君不君,臣不臣。走到头,也从来不像个君臣样子。
燕知微忽然抿嘴笑。
他想起陛下散着长发,随意地枕在床榻上,身敞怀玄色单衣勾勒出修长身躯,慵懒又尊贵。
最隐秘心事,最难分辨情丝。他们早就不止是取暖与慰藉,约束与陪伴。
“如这般半朝之臣,在陛下厉行改革时走,大抵能少不少阻力吧。”他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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