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不在意韦应奎态度如何转
南园不设禁,凡是前来赴宴宾客,大可随意游玩。宋慈绕过许闲堂,独自人沿着清幽曲径,漫无目地往前走去。南园占地极广,除许闲堂外,另有十座极具规模厅堂,此外还有潴水艺稻囷场,以及牧牛羊、畜雁鹜归耕之庄。放眼整个大宋,众王公将相园林之中,论恢宏别致,只怕没有能及得上南园。宋慈路行去,飞观杰阁,虚堂广厦,或高明轩敞,或窈窕邃深,沿途清泉秀石,若顾若揖,奇葩美木,争放于前。
然而南园再怎恢宏,景观再怎别致,宋慈都无心赏玩,就像刚才筵席上山珍海味,他吃得再多,也觉得食之无味,还不如太学馒头那般有滋有味。他随意地往前走着,心中所想,全是两天前打捞虫娘尸体时场景。
当时虫娘被打捞起来后,陈尸于苏堤上。她发髻松散,两眼睁着,嘴巴张着,两手不拳曲,腹部不膨胀,口、眼、耳、鼻没有水流出,指甲里也没有泥沙,这些都不是溺水而亡死状,更别说身上还绑着块石头,显然是被人杀害后沉尸于湖底。她身上穿着淡红色裙袄,裙袄被撕裂多道口子,左袖只剩下半截,裸露在外手臂上有道短短弧形伤口。除此之外,虫娘身上所有目之能及地方,再不见任何伤痕。手臂上这道形如月牙弧形伤口太过细小,不可能是致命伤。然而要查看虫娘致命伤位于何处,想查找出她真正死因,就须脱光衣物,仔细查验虫娘全身。宋慈虽是浙西路提刑干办,半个月期限也还没到,但他奉旨专办岳祠案,对其他案子无权插手,哪怕死者与他相识,哪怕死者是好友刘克庄倾心人。他所能做,便是守着虫娘尸体,不让任何好事之人触碰尸身,以免破坏线索,然后请人去城里府衙报案。
等府衙来人期间,宋慈目光越过围观人群,打量所处这片堤岸。南北走向苏堤纵贯西湖,平直堤岸在这里稍稍凸出,棵大树直立在旁,正好遮挡住这片凸出堤岸。看过地形后,他转头看向刘克庄。
刘克庄坐在地上,呆呆望着虫娘尸体。他初见虫娘,便是在这苏堤之上,彼时众里相逢,虫娘清扬婉兮,仿佛从画中款款走出,可如今虫娘横尸在地,死状凄惨,早没当初佳人模样。他对着尸体呆望许久,心中哀戚,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过许久,苏堤上响起阵大呼小叫之声,队差役大张旗鼓地赶到。
宋慈抬眼望,来是临安府衙差役,为首之人他认得,正是当日在太学岳祠验过何太骥尸体司理参军韦应奎。
韦应奎在众差役簇拥下走进人群,突然看见宋慈,脱口道:“姓宋……”宋慈被皇帝辟为提刑干办,还在前天破岳祠案,此事传遍整个临安城,他当然知道。想到宋慈提刑干办身份,“姓宋”三字刚出口,他便立刻打住。
“韦司理。”宋慈向韦应奎见礼。
韦应奎知道宋慈身在提刑司,提刑司总管所辖州府刑狱公事,又有监察官吏之权,可谓处处压着他这个司理参军,只要宋慈愿意,可以想出各种法子来刁难他。他心思转得极快,颇为恭敬地回礼,道:“没想到宋提刑也在这里,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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