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衫上晕开团暗红。女人劈头就问:血?
康啸宇几乎想顺嘴说“是”。想象整件事本来可能滑向更失控方向,倒也是种解脱。他不无遗憾地否认。喝多,那是红酒。他冲着紧紧盯着他男人笑,酒量不行。
二于思曼
白衬衫和灰正装是康啸宇老婆于思曼挑。法国小众牌子,腰线、领口、肩膀都格外收窄分。好看就好看在这分——于思曼从法国出差回来时,两根手指钩住
“们都是落在时代夹缝里人。”
B小调
那天B小调如果开着门,康啸宇说,事情就不样。
B小调是小区门口干洗店名字,白色亚克力板招牌上蓝色“B”被某次,bao雨冲掉半截,从此成“3小调”。整个锦绣苑居民,甚至包括店里人,都只管这家干洗店叫“干洗店”。这个简陋店面其实有个毫不相干奇怪名字,这事儿好像只有康啸宇记得。
后来再回忆那天事,康啸宇只能从B小调讲起,它成谈论整件事唯入口。你能想象,不过年不过节,也没停电,家干洗店为什不开门吗?康啸宇问得工工整整,带着那种在心里排练很多遍口气。如果它开着,康啸宇便可以把洗好浅藏蓝外套取出来——只有它样式和色调,尤其是那道比底色深个色号深藏蓝绲边,配上他米色针织衫,才显得刚刚好。
刚刚好意思是不太贵也不太贱,不太旧也不太新,不太正式也不太随意。那天,康啸宇坐在“碧云天”包房里舀起块蛋白蒸雪蟹,感觉到腋窝下接缝线头紧紧绷住,处在将断未断之间。在最不该走神时候,他在想,衣服与肉体之间关系很哲学、很尼采。他肉体在想象中飞出簇新白衬衫和灰正装,躲进藏在衣柜里针织衫和那件被锁进B小调库房外套里。他想象着衣领与脖子像拌累嘴早就没有性生活老夫老妻那样自然和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硬地对抗。又层细密汗珠从后颈往肩膀弥漫,他想象着白得刺眼领口正被洇染成可疑黄色。
事情过去整整三个礼拜之后,康啸宇才想起去B小调。招牌上掉落半截,不知什时候已经找人来补上。迎上来搭话照例是那个喜欢在刘海上挂卷筒女人,她男人照例游离在昏暗视野边缘。康啸宇依稀记得上次见到他时,他在柜台后面好几排真丝旗袍中露出小半张脸。现在他还是在那里,只是架子上换成溜羊绒大衣。寒暄中,外套被男人小心地递到眼前,接着那男人缓缓地瞟康啸宇眼。这对小夫妻分工总是格外明确,女人说话,男人配上慢半拍动作和表情。
弟弟回乡下办酒,女人说,杂事太多需要人手,家里紧催着去火车站,都等不及贴张告示。不好意思啊康老师,耽误你正事?
康老师点头,再摇头。他手在熟悉质地上摩挲,努力忍住不去假设——在碧云天,如果穿着这件衣服,他情绪会不会稳定些。
他把三周前穿过那件白衬衫交到男人手里,说能洗成什样就什样吧。男人手指被各种细腻衣料磨炼得异常敏感,下子就捏住衣角上略微发硬那块。他顺势翻过面来,衬衫摊在柜台上,迎着日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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