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彭笑在心里测量着从机器人打转位置到床距离,从牙关里蹦出这两个字。头发是配合着某种激烈情绪被扯散?还是缘于个即兴、被胜利激发灵感?随手留个拙劣、等待被发现记号?最天然和最矫揉混合体。糟糕演员。更糟糕剧本。
对于廖巍肢体语言,她已经恍如隔世。她不记得跟她在起时候,他有过如此得意忘形时刻。他们之间,就算有戏,也不是这出。
那——赵迎春搓搓手,还是下决心追问句——床单也换套吧?虽然前天刚换过。
换。
彭老师,要不你再想想?不知从什时候起,赵迎春对彭笑称呼从彭小姐变成彭老师。毕竟在廖家待久,阿姨也知道这个圈里人人都是老师。
事后每次想起,彭笑都觉得,卡进那条缝,是她自己。
马达还在转。底盘上小刷子挣扎着跟空气摩擦,刚划拉过小半圈,就开始哼哼唧唧。赵迎春脸惊慌,手指着仰面躺在地板上扫地机器人,侧过身紧盯着彭笑,说不出话。
彭笑不想掩饰越皱越紧眉头。自从扫地机器人到货,它就成赵迎春假想敌。赵迎春喜欢用人格化字眼形容它,说它看着愣头愣脑,其实爱磨洋工,吭哧吭哧忙活半小时也就是把地板抹得白道灰道。彭笑通常会好心地搭句,说扫地、拖地、擦窗、煮饭,这些机器人就算样样都置办齐,你赵阿姨在们家也样重要——简直是更重要呢,要不这些机器人没人管,打起来可怎办?
可管不,赵迎春咕哝句。嘴笨,连儿子都劝不住。彭笑在赵迎春认真表情里从来看不到点儿开玩笑迹象。
想什?
东西不要急着扔。什东西都是有用处。
彭笑在赵迎春声音里分辨出小心翼翼同情。个准确、试图化解尴尬停顿。两年前,也许两个月前,赵迎春都没学会在该闭嘴时候闭嘴,可是现在她停顿恰到好处。彭笑等着她念叨,这长这卷头发,不是你不是,那会是谁?等着她亢奋地涨红面孔说,不该多嘴啊,可你不在国内时候,听廖先生接电话都不大对劲儿。然而,赵迎春低下头,嘴角温顺地松弛着,并没有再开口
这回也确实不是玩笑。彭笑没戴眼镜,顺着赵迎春手指,俯下身几乎到半蹲,旋即整个人弹起来。
整个画面,甚至音效,与其说彭笑是看见听见,倒不如说是她感知、脑补。她只用余光扫过眼就别转头去。在此后回忆中,那团栗红色,茂密得仿佛挑衅质地,耐心地圈圈纠缠在底盘刷上形状,将会越来越清晰。机器人吃不进吐不出,吱吱嘎嘎摩擦声渐渐变成不怀好意笑。
在彭笑内脏被这笑捏成团向喉咙口涌去之前,赵迎春终于找到机器人开关。然而消声之后静默甚至更尴尬。彭笑觉得自己耳朵真竖起来,细细辨别赵迎春走过去又折回来脚步声。报纸(她甚至听出是8开《文艺报》,而不是16开《晚报》)裹住发卷揉成团。揉成团报纸被塞进垃圾桶。垃圾袋扎紧。更紧。
倒吧。她听见自己声音已经恢复冷静。
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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