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谈到,章太炎在诂经精舍求学期间,已经关注到现实政治与文化问题。1894年,他撰写《独居记》文。章太炎借此文来表彰与自己有姻亲关系钱塘汪曾唯。后者长期在湖北为官,曾任湖北咸丰县知县,1890年以后,罢官返浙。此文个别字句经过些修改与增订后,被章太炎分别收入出版于1900年初刻本《訄书》与出版于1904年重订本《訄书》,在两个版本之间仅有少许改动。因此,此文可被视为章太炎早期思想代表作之。在这篇文章里,章太炎指出:
夫大独必群,不群非独也。是故卓诡其行,虓然与俗争,无是非必胜,如有捲(拳)勇,如不可敔者,则谓之夫而已矣。厚其泉贝,膏其田园,守之如天府之宲,非己也,莫肯费半菽也,则谓之啬(穑)夫而已矣。深溪博林,幽闲以自乐,菑华矣,不菑人也,觞鸟矣,不觞宾也,过此而靓,和精端容,务以尊其生,则谓之旷夫而已矣。三者皆似独,惟不能群,故靳与之独也。
大独必群,群必以独成。日红采而光于晁(朝),天下震动也;日柳色而光于夕,天下震动也。使日与列星群,尚不能照寸壤,何暇及六合?海尝欲与江河群矣,群则成渠,不群则百谷东流以注壑,其灌及天表,曰:与群而成独,不如独而为群王……由是言之,小群,大群之贼也;大独,大群之母也。
在这里,章太炎运用系列类比式论说方式来论证“大独必群,不群非独也”;“小群,大群之贼也;大独,大群之母也”这些命题。这里“群”字,让人不禁想起晚清时期十分流行用“群学”二字来翻译源自近代西方sociology,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探讨如何有效整合社会,形成良性组织与动员机制制度安排。但《独居记》撰于1894年,而1895年严复方在天津《直报》上发表《原强》文,首次向国人介绍斯宾塞社会学。之后严复又翻译斯宾塞《群学肄言》,并希望用“群学”来对抗源自日文译名“社会学”。“群学”这概念及其衍生政治想象在1900年以后开始逐渐在中国较为广泛地传播开来。由此可见,章太炎所强调“群”,其含义与其说是源自近代西方,不如说与他所熟悉中国传统观念更为相关。
章太炎自言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对荀子之学颇为青睐。荀子认为,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就是因为“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能够有效组织起个互相分工、互相协作、共同生活共同体,通过系列制度安排,保障基本民生,倡导社会伦理,让人们能够较为安定地生活下去。如果把“君”视为首脑象征话,那有资格成为首脑者,必须要“善群”,保证生活与生产能够正常地进行。总之,“群”最终目并非己之私利,而是维系个大政治与文化共同体,使所有生活于其中人都能得到安顿,即“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
如果说儒家传统所形塑作为政治与文化共同体中国在历史上曾经较为有效地实现“群”理想,那到章太炎生活年代,面对西方列强挟坚船利炮而造成割地赔款、商品倾销、租界林立、传教无碍,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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