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男青年说,住这种垃圾地段,垃圾房子人,里弄加工组人,如果不是看中安远路新式里弄房子,看中妹妹全民单位,会跟妹妹谈,笑话。阿宝爸爸说,好,多讲毫无意义,最后哕嗦句,本人就是大资本家出身,只是,永远看不起资本家,不会用房子地段权衡感情,懂吧。男青年不响。阿宝爸爸说,回去好好复习,就算考进大学,个人素质,真跟考试关系不大,也真不容易提高,读大学,不是到“大德浴室”里漶浴,身上老垢龌龊,般药水肥皂,不容易弄干净,这要警惕。两个女青年立刻朝外面走,拖男青年把说,十三点,神经病。小阿姨说,嘴巴清爽点,考大学,屁灶经,考野鸡大学,狗屁大学。三个人离开。阿宝爸爸不响。小阿姨说,阿宝。阿宝不响。小阿姨说,不要难过,爸爸事体已经解决,房子马上要解决,姐夫对吧。阿宝爸爸说,皋兰路房子,属于房管所,如果要搬,可能搬其他地方。小阿姨说,思南路老房子,姐夫应该有份。阿宝爸爸说,毫无兴趣。小阿姨不响。阿宝爸爸说,如果阿宝想结婚。阿宝说,这越讲越远。阿宝爸爸说,也是现实,谈恋爱,就是为结婚嘛。阿宝说,哪里想过。阿宝爸爸说,房子是紧张,也许,会分到房子,但不定宽舒,因此阿宝要考虑明白,如果是跟这位小妹妹结婚,如果是住进这种人家房间里生活,还有啥味道。阿宝不响。
贰
沪生接到阿宝电话,打算来武定路住几天。沪生说,可以呀,沪民长住温州,阿宝如果是领雪芝过来,可以腾出间。阿宝说,开啥玩笑,是个人来。当天夜里,阿宝到武定路,发觉房间已经整理过,沪民床铺特别干净,端端正正摆对枕头。沪生笑笑说,备战备荒为人民,领袖语录。阿宝说,沪民情况好吧。沪生说,认得个温州女人,大半年不回上海。阿宝说,父母有消息吧。沪生摇摇头。两个人靠近朝南窗。沪生说,据说政策会宽松点,可以允许家属去探视,也许会放出来,但不可能平反。阿宝不响。沪生说,不禁要问,场g,m,就有批牺牲品,g,m场接场,牺牲品批压批。阿宝说,中国文字嘛,最有巧嵌,有人,是牺牲,有人,是牺牲品,多个字,意思就不样,爸爸辈子,是牺牲品,还是牺牲,还真讲不明白。
沪生说,个公民自由,以另个公民自由为界限。阿宝说,《九三年》句子。阿宝不响,翻翻床头几本破书,地上有拉德公寓带来旧收音机,捻开听,《二泉映月》。调台,电视剧录音剪辑《大西洋底来人》。再调,弹词开篇《蝶恋花》,余红仙唱,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结尾“雨”,直雨下去,雨雨雨雨雨,弯弯曲曲,绵绵不绝。沪生过去,嗒关,房间里冷清。两个人凭窗南眺,夜风送爽,眼前大片房顶,房山墙,上海层层叠叠屋瓦,暗棕色,暗灰,分不出界限,直朝南绵延,最后纯黑,化为黑夜。附近人家竹竿上,几条短裤风里飘,几对灰白翅膀,远处南京西路,从这个方位看,灯火暗淡,看不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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