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盏小小宝塔灯笼,散发着微弱而固执光辉,在漫无边际长夜寒水里行远,行远,继而变成点颤动萧瑟星火,最后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墨燃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
他看到最后。
直到泱泱河面,再也没光明。
楚晚宁没说话,提着吃饭时未喝完半壶酒,左右看看,视线落在远处潺潺小河边,他向那边走去。
灯火明暗,复又灼灼亮起,灯花璀璨,赢得浮屠庄严。
墨燃捧着河灯,喃喃道:“从小就想放次,每年都没钱。”
“是啊。”楚晚宁淡淡看他眼,“你最穷。”
墨燃笑。
“不知道,就是很高兴。”
楚晚宁就不说话,但对面那个英俊男人笑容那样迷人,莫名,就让他心底也明快起来。
吃过饭,仰头看看天色,觉得似乎要下雨,但下头人们似乎浑不在意,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消遣着这灿烂夜晚。
他们走过家灯笼铺,墨燃忽然停下脚步来,站在那边看。
楚晚宁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原来那老手艺人正在悉心地裱糊着盏宝塔灯笼,有另盏很相似,也已经做好,底下有座托,是河灯。
都在这鼎沸烟火热气,菜香酒暖里汇聚成湖海温柔。
人间好平凡,红尘好热闹。
墨燃十五岁之前,饥馑难当,吃不到这些好酒好菜。
当踏仙帝君之后,万人之上,却也依旧得不到这般真切安宁。
现在都有。
河水在静谧平缓地流淌着,楚晚宁不愿下到石阶上去,他懒,于是就那闲适地抱臂靠在廊桥之下,白衣道长靠着深黑色桥柱,握着系有鲜红穗子酒壶,仰头喝口,而后微微侧过脸,檐角红灯笼朦胧微光洒在他瓷玉般细腻脸庞上,他神情淡然,目光却有藏不住温度,就这样看着河岸边那个开心、捧着河灯、手脚略显笨拙男人。
傻子,这有什好玩。
但还是眼睛眨不眨地,瞧着墨燃走到河边,絮絮叨叨地和宝塔灯说许多话,最后俯身将它轻轻搁在河面,缕金红光辉倒影在粼粼河水中,墨燃划动两下水面,送浮屠远行。
那天,墨燃在漆黑河边立很久。
不是节日,除他,河上没有其他人放灯。
“老伯,劳烦,请给拿这盏宝塔灯。”
没有问价,也没有问墨燃喜不喜欢。
楚晚宁走过去,将金叶子递给耄耋之年,佝偻着身子在认真做灯老人,而后把那盏河灯随意地递给身后立着徒弟。
“拿着。”
墨燃惊且喜,甚至还有些茫然:“给?”
忽地火舌腾起,原来是掌勺汉子掂锅落菜,大火从大锅内簇地卷上来,映得那赤膊汉子浑身层细腻铜色油光,油盐酱醋依次下,遒劲臂膀筋肉抖动,盘爆炒顷刻出锅。
正是热乎时候,立即端上桌来。
“油爆双脆!”打下手小二哥吆喝道。
前世踏仙君,诸般佳肴讨好不得,却不知为何,竟被这“油爆双脆”惹得笑出声来,他修长十指交叠,点在线条流畅下巴处,双纤长浓深睫毛微微动着,五湖四海光华都在此刻汇集于那两帘墨色上,把黑暗,染得很明亮。
楚晚宁问:“你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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