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炅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是心念着你四叔和他家人。”
赵元佐道:“四叔于有顾复之恩,于四叔有孺慕之情,若此时置身事外,不闻不问,是何人也?”
“顾复之恩,孺慕之情?”赵炅嘲讽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仰面大笑,直至眼角笑出泪来,然后他收敛所有驿动表情,肃然直视赵元佐,扬声道,“好,就让你看看,教你忠孝恭俭四叔给予你,是何等顾复之恩!”
他疾步走到寝阁侧加锁立柜前,取来钥匙将锁打开,从中取出个依旧上锁匣子,开锁之后揭开盖子,握起里面卷文书,走回元佐面前,抛于地上:“你自己看吧。”
那是卢多逊供词。
下,伯父面上呈现出种奇异潮红,然而五官并不狰狞,似在安然沉睡。
元佐轻唤声“二伯”,并无人回应。他伸手触摸伯父脸,发现已是片冰凉。
元佐惶然后退,足下有物阻隔,令他步伐滞。他低头看,见正是伯父常用玉柱斧。
元佐心下大恸,泪水奔涌而出。他竭力抑制着哭声,狂奔着离开万岁殿。
禁漏五鼓,宫中传来皇帝驾崩消息。父亲据说“受遗诏”,于柩前即位,成为如今官家。
赵元佐拾起供词,匆匆扫视,面上如赵炅所料,迅速出现紊乱情绪。
“不可能!”赵元佐抬起头,把将文书揉成团,掷向黑暗角落。他眉峰紧蹙,目含刃光拂向父亲,斩钉截铁地断言,“四叔不可能想杀……你骗!”
赵炅坦然与他对视:“这是你四叔最信任人供词,绝无虚妄之言。”
“你骗!”赵元佐扬声重复,放弃跪姿站起来,咄咄逼人地盯着父亲,走近两步,
元佐带领着众弟弟,向御座上父亲行礼如仪,从此将白雪,青幔,妖冶烛影,戳雪斧声,及那夜所有记忆深锁于心间,从不愿忆及,更遑论向任何人提起。
“所以,那天事,你看见?”赵炅问面前儿子,他声音听起来飘渺而苍凉,令元佐想起那晚侵入万岁殿夜风。
“看见些,但并未尽知。”赵元佐凄然笑笑,“正如看见德昭自刎,德芳病逝,却不知他们之间经历过什。”
“你认为,他们都是杀?”赵炅举目望着幔帐上摇曳焰影,沉声再问。
赵元佐摇摇头,垂目道:“爹爹做过什,没做过什,元佐不敢妄断。只是希望爹爹明白,四叔多年来,教以义方,元佐愚鲁,只知忠、孝、恭、俭,有负爹爹厚望,成为不爹爹那样人,请爹爹降罪,无论贬为庶人,或流放斩杀,悉听尊便。如今惟望爹爹顾念与四叔兄弟情谊,勿连坐其亲眷家人,许他们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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