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西装忙不迭地往道边上跳,颜福瑞大步流星,刚把群人撇在身后,有人叫他:“颜道长!”
颜福瑞心里骂:开发商狗腿子!
要说师徒连心呢,颜福瑞脏话还没出来,瓦房已经扯着小嗓子骂开:“你个瓜娃子,ri你个仙人板板哦!”
这还得,肯定是出摊时候跟着小混混学,颜福瑞巴掌扇在瓦房后脑勺上
相较活人行色匆匆忙碌应酬,死人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最初时候,秦放还会焦躁和担心——安蔓怎样,那两个混账会不会为难她;这次只请几天假,下周还有个重要项目要谈;月底,又是信用卡还款日,信用记录不好话,以后申请大额贷款很麻烦……
到第三还是第四天个晚上,秦放突然想通。
当时,有只狼觅食到附近,围着车子嗅嗅走走,但奇怪是,始终没有过来,后来它停在不远处,肉红色舌头卷舔着什,周围风很轻,草叶子沙沙响,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放放弃他担心切事情。
担心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死,他无能为力。
这刻,他有想流泪冲动。
秦放终于确认自己确实是死。
他心脏静歇像口古井,胸口没有丝起伏,对穿尖锥好像只是截烂木头,表面风吹雨蚀痕迹上布着绿斑,车子软塌塌像被巨大手拧过,有时风灌进来,哗啦啦吹动身边纸巾盒扯出半张。
原来人死之后感觉是这样。
秦放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相信精神依托身体存在,肉体覆灭,精神也同消亡——二十多年执着理念,朝被现实击粉碎。
原来人死之后,除再也没有呼吸,还是可以有意识,依然可以去思考、回忆,眼睛可以看到东西,耳朵也可以听到声音——山里很静,偶尔能听到高处山道上过车,每逢这个时候,秦放就会莫名兴奋,似乎自己还和人世有着牵连样。
***
2013年12月末,四川省都江堰市,青城山外围地界。
顶着道士头颜福瑞带着六岁小徒弟瓦房,推着串串香小车回家,刚到山脚下,就看到行人堵在前头山道上,边上几个精瘦张开工程图指指点点,看图几个挺胸挺肚子,西装片儿都撑开半,满意地连连点头,随后抬头看山,胳膊忽儿往里划拉,忽儿又往外划拉。
颜福瑞火蹭蹭,大踏步推车过去,舀勺汤碗碰叮铃咣当,直直朝几个穿西装招呼,近前才出声:“让让!让让!都让让!”
瓦房头发还不够多,没法梳小道士髻,结个娃儿辫在脑袋后头,凶巴巴,跟在颜福瑞后头恶声恶气:“让让!都让让!”
但更多时候,是死样安静。
所有死人都和他样吗?
这个问题想多,会让人毛骨悚然,那该多可怕啊,那个巨大而拥挤烟火世界,外围环绕着无数双冷冷窥视眼睛,专注看你举动,在你拍着胸脯自信满满说着“天知地知你知知”时候,就在你肘畔,有人目不转睛,嘴角勾出讥讽笑。
来自死人微笑。
古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并非恫吓之语吧,也许这话里“神明”,指就是这些冷冷微笑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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