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梦想是什?”
“重新做回妖。”
秦放有段时间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向餐厅另侧,那里,落地大玻璃窗正对着马路。
时间已经不早,大街上行人渐多,很多车子,咯噔咯噔三轮车,轰轰狂飙摩托车,行驶平缓私家车,再远些是各色汉藏招牌,五颜六色横平竖直,所有这些,构成他生前习以为常
秦放心猛地提,先前那句“能啊”不啻佛语纶音,现在这句例外又让他刹那间通体冰凉,真像极患绝症聆听医嘱病人,司藤每句话都能让他顷刻天堂地狱。
司藤身子前倾,眼眸轻转,明明在笑,眼神里偏偏又有乖戾残忍亮:“你知道为什吗?”
秦放口唇发干:“为什?”
“因为是……”
她忽然住口,伸手带翻秦放面前那小半杯水,食指蘸水,在木头桌面上写两个字。
这两个字意思,他就那站着,双手指尖直不受控地轻颤,直到酒店服务员走过来,他才揣着剧烈心跳坐下去。
是自己听错吗?她说是,能啊。
***
前台服务员为转移过来住客安排房间,领到房卡客人陆续回房,到秦放这里,服务员边递卡边抱歉:“不好意思啊,房间比较紧张,客人还没退房,请在餐厅坐着等候,12点之后就可以进房。”
秦放随手接卡,拿玻璃杯子压住,杯里剩下水漾漾,映杯底透出房号扭曲而诡异。188号。
司藤只会写繁体,不过,这两个字,简繁没有差别。
半妖。
“你见到是怎从坟里爬出来,有个人,放干血,要命,三根千年藤封七十七年。事到如今,何敢觍颜称妖?连这个‘半’字,都只是自欺欺人罢。所谓发为血之余,齿为骨之余,为宿主骨血,你是寄生齿发,血气双亏,你又焉得自在?”
即便经过接连几天电视里通俗白话轰炸,司藤说话,还是会带出旧时候娥眉婉转字正腔圆调调来,听多,还真会有恍惚错觉,觉得下个转角,就会进到那个色调昏暗脂粉流香长衫马褂搭着旗袍洋装文言小豪挨着洋文钢笔大时代。
服务台在放音乐,音响声音忽大忽小,间杂着电流刺耳长音,秦放从瞬间恍惚中清醒过来,“半妖”那两个字本就水渍清浅,这晃神功夫,居然已经快干,像是个渐消渐隐不能说秘密。
他耐心候着服务员走远,声音颤抖地问司藤:“要怎做?”
“道士炼丹,妖怪聚气,志怪小说里喜欢夸大妖怪能耐,什翻江倒海偷天换日,那都是假,妖最金贵,是口,也是唯口,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妖气。”
“你们古代小说记载中会有,譬如妖怪受人大恩,吐仙丹救人——妖是没有内丹,那是道士玩意儿,用来救人,只是那口妖气而已。”
古代小说记载?似乎有,《聊斋志异》、《太平广记》还有《酉阳杂俎》,从来都是玄乎其玄,大众熟知白素贞饮雄黄酒原形毕露吓死许仙,话本里说她去偷南极仙翁仙草救夫——也许最终救许仙,是白蛇那口妖气?
“你情况,其实从来没有过,也不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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