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烦,事实上,直以来,她都很烦。
这要追溯到五年前最初精变。
那时她重伤,强撑着回到青城,化为藤形,倚根而栖,醒来时发现已是孩童模样,俨然是当年丘山促她精变场景重现,心中还着实惆怅场,想着又要从头再来,世上怕是早就过千八百年,秦放、颜福瑞、王乾坤等等,俱成前尘往事……
哪知细数藤根年轮,圈不多,圈不少,什意思?还是当年?当月?
这惊非同小可,赶紧草叶树片围条裙子,蹬蹬蹬穿林过树地下山打探,确定不是当月,距离出事,已经半年有余。
“西西是想吃苹果吗?”
“在想这个苹果,为什落到地上,不飞到天上去呢。”
林绢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以为你是牛顿吗?你只管吃你苹果!
显然,小林老师不大可能培养出牛顿这样学生,西竹同学们也不具备跟牛顿做朋友潜力,教室里爆发出阵哄堂大笑。
——“西西你傻吗,苹果怎会飞到天上去,又不是气球。”
西竹又被罚出教室,书面说法应该叫“罚站”,但是她没有次真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她要笼着袖子在走廊上来回遛弯,要跑到操场坐在滑梯顶吹着飒飒风“静静”,有次还跑到食堂那里,跟洗菜老太太老气横秋地聊天,话题诸如“猪肉贵不贵,多少钱斤”。
总之,林绢也是醉,她每天跟西竹说话可以笼统归结为两句。
——西西,你现在站到外面去!
——西西,你再不守纪律,就给再站到外面去!
园长都看不下去,委婉地找她谈话:“小林老师,家长送孩子上幼儿园,是花钱,你适当,还是要让西西上点课。”
身无妖力,又是孩童形貌,身处世间不乏凶险,她觉得这可能是沉睡中“意外”苏醒,想想还是回去再睡罢,这次做好准备,钻入地下更深,黑黑沉沉,耳根空前清静。
不知道过多久,打着呵欠再次醒来,藤根年轮上不过多三道,再临水照,还是个三四岁娃娃。
事情有点不对,哪怕只是长高寸许,都会合理很多——难道她精变已成,已经不再能从土中得到养分?
那就在山里自然生长吧,所谓秉承日月精华,吸纳天地灵气,堪堪熬两年,终于又次气急败坏:什意思,长高个厘米也好啊,
——“你想想啊,如果苹果都往天上飞,们吃什呢?们就再也吃不到苹果。”
林绢压住火拍桌子:“安静!安静!”
总不能为西西个人上课,让全班都上不成吧,林绢无力地朝西竹挥挥手:“西西,你到外面站着去。”
***
西竹坐在操场最远角落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漫无目地写写划划。
谈何容易!
譬如今天,小朋友们都双手背在背后,腰背挺笔直,打鸡血样读黑板上英文字母ABCD,唯独西西不,她盯着墙上贴着幅画看,那是教小朋友们学英语插图,画个红彤彤大苹果,旁边标注:apple。
林绢拍桌子:“西西,西西,集中注意力。”
想到园长提醒她话,林绢尽量表现得温柔和蔼:“西西你不读字母,在想什呢?”
“在想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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