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阴沉沉,沉甸甸地压下来,茫茫四野,放眼遥望,只有那条荒草枯枝布满小路,不周之风不知其止息,萧萧瑟瑟而来,穿过石缝林间,如山鬼涕泣,千年如日,万年亦如日。
风鼓起周子舒宽大衣襟袍袖,像是要叫他随风归去似。温客行抬起头来,注视着周子舒那瘦骨嶙峋背影,鬓角长发被风卷得如鞭子般,抽在他侧脸上,他便闭眼,合上满眼光影痴缠,全神贯注感觉着那火辣辣疼。
冷风呛进周子舒喉咙里,他那不知跑到何方调子陡然中止,微微弓下腰咳嗽起来,近乎透明嘴唇上,只有两片嘴唇中间点,极薄极薄线能看得出血色,却仿佛带着笑意般,殷红殷红。
温客行忽然抬起头,望向那快要掉下来般苍穹,然后点零星微凉东西落在他脸上——这是洞庭落第场雪。
为什英雄总归末路?为什红颜终有老?
张成岭茫然不解地跟在两个男人身后,他觉着这师父换个样子以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样,气氛压抑极,连边顾湘都不敢聒噪,大气也不敢出声地跟着。
那平时只要凑在起,必然要你句句互相掐个不停,以释放过多能量两个人谁也没出声,只是自顾自地走自己路,周子舒甚至连人皮面具都没有再重新带回去——反正眼下这边也没人认得他。
他觉得胸口里好像窒息样难受,大巫话,像是当胸狠狠地给他下重击——要废去身武功,方有两成希望,那他宁可不要这希望,就这样心情平静地慢慢死去。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武林中人为封秘籍争得头破血流,那身功夫,是几十年如日般冬三九夏三伏练出来,是几十年如日筚路蓝缕苦苦求索才悟出来。
那不仅仅是身外之物,不仅仅只是技之长,那是个人精魄所在。
温客行忽然觉得胸中升起种难以言语郁愤,仿佛是为自己,又仿佛是为别人,几乎满溢,他不服,手指颤动着,只觉得有种似乎想要撕开这天地人间、八荒六合欲/望,他想质问苍天……什是造化,凭什生而为人,便要受造化摆布?
顾湘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主人回过头来,笑着问她道:“阿湘,你喜欢曹蔚宁那个傻小子?”
顾湘怔会,茫然地望着他:“主人……”
温客行又问道:“你觉得他好?”
顾湘只
废去武功是什意思呢?就好像个人没魂,那还不如当初就变成个傻子,痴痴呆呆好受。
大巫自然也是明白这点,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叹口气,并没有劝说。
若是七魂去六魄,若是没这点最后尊严,可不就是浮生所欠只死?他确是想活着,可并不想苟延残喘。
周子舒忽然忍不住放声长歌:“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那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字句,隐去悲惶愤懑,反而剩下说不出戾气与骄狂,这与生俱来骄狂走到尽头,徜徉于三山六水万里河山之间,在胸中九曲盘桓过太久太久,终于破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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