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陆妇人在地上伏许久,听不见动静,大着胆子偷眼窥看,只见那白衣公主直愣愣站在原地,眼上遮着缎带看不清神情,旁边扶着女奴也不敢出声。约摸过小半刻工夫,公主才开口说:“那只好杀罢。”说毕风也似掉头走,白裙如崭新大帆般飘扬起来。
被准许接近英迦大君身侧人不多,季昶是其中个。
注辇国有两个君王,名义上那个,终年累月在华丽帐幕后散发着腐臭死气;实际上这个,萎缩肉体穿着小锦袍,陷在重重衾褥之间,像个骇人怪婴。每次见到英迦大君,季昶总是忍不住要恶意地想:扼死这个权倾国人,只需要用到只手吧。
季昶见礼,宫人随即捧来几个羽毛垫子,侍侯着在矮榻跟前坐下。
“两个月不见,殿下又长高些。”英迦大君斜过眼来看看他,笑道。
?”缇兰恚道。
狸猧性子娇贵,宫里配给八名老成宫人,临产前还特意聘两个东陆妇人来照看,语言不通,平时缇兰来时候,都是弓叶在旁转述。
妇人察言观色,知道闯下祸,也不等弓叶问话,自己在地上磕着响头,用东陆语言反复喊着什,像是告饶。
缇兰听着心里陡然紧,攥牢弓叶手,说话音调都不稳当,迭声追问:“她说什?她说什?”弓叶答:“这婆子说,这两只崽子眼看就养不活,还要把疫病过给别崽子,当真不能留,请殿下明察。”缇兰嘶着声音道:“前八个字,只要那前八个字!你给字字说明白!”弓叶忍着手上钻心疼,急急说:“她前八个字说是……‘殿下,不能留它性命’。”那股攥着弓叶、仿佛要将她绞出汁来气力,慢慢松脱。缇兰全身血冲上太阳穴,眼前昏黑,心里却顿时空旷得像个雪洞。
这句东陆话,她不懂,却记将近十年,音调起伏抑扬顿挫,皆是历历在心。
注辇人轮廓本来深邃,肤色黝黑,多半有着乌浓流丽大眼睛,可是英迦大君长久不见天日,有种阴沉沉白皙,衬着炽亮眼睛格外惊心。季昶从来厌恶他那种眼神,面上自然不露出来,也笑道:“白长个子,不长脑筋,有什用呢。”大君依然是笑,自己从床上把撑起来,顺着那股劲,将身体掼在堆积如山软枕上,恰好面对着季昶
烈火焚城夜晚,六岁她抱着索兰在王城中奔逃,无处藏匿。三十二扇云母抠金团镶柘榴石屏风,她在这面,少年在另面,为各自命运追逐着,竭力奔走。屏风到尽头,忽然被他把拽住手,两道不相干丝线,就此绾成个死结,无从拆解。她头次听见这少年将军声音,他说是这句话。
再往后,追兵尽灭,搂着她瑟瑟发抖小男孩儿终于松开双臂。四围那样静,遍身血污兵士们围绕在他们身边,将动荡杀伐声隔绝在外,令她觉得前所未有安全。他说,还是这句话。
那果决勇毅清澄声音,想来是能够号令万军,连她这般言语不通异国女孩,每每听见他话语,也燃起微小勇气,咬牙忍下次又次要惊恐尖叫冲动。
人人都说当年是他救她,她也直这样相信。
原来他说是:殿下,不能留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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