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醒过来,斩截地说:“不是。”缇兰却像是被这答案惊吓,面上笑影渐渐褪去,显出种凄凉惊诧神情来。他刚要伸手去牵她,她却转身走开。
那朵熄灭缬罗旁,有枚花苞微微鼓胀,凝冻在外薄冰上细纹蛇行,喀嚓作响,竟带着漆黑枝条颤动起来。僵持片刻,洁白花苞顶端遽然裂开线,火舌自内吐出来,接着冰屑猛地碎裂四迸,所有收束着花瓣粲然绽开,熊熊燃烧,放出炽烈光与热。
缇兰探手过去,摸着花梗,不顾灼痛将那朵花折在手中,道:“震初,你知道,眼睛看不见人,是顶讨厌被人骗。”他自己觉得周身下子冷下去。
“知道你那时候也才十六岁,也怕死,不知道是谁家孩子,不愿被连累,还怕泄露你们行踪。”她怀里笼着那朵火焰,却
,笑道:“不,还是别告诉。”恰在此时,那朵火焰之花燃烧得愈发剧烈,灿烂至不可直视程度,阵山风急掠而过,却“扑”地熄灭,飞散白烟里露出原本模样,是硕大淡青花朵,重瓣拢成碗盏形状,又抽出蛾须般细滑花药。
汤乾自瞥见缇兰鬓边足金打造妆花,瞬间醒悟过来——那就是缬罗,烘干浸酒饮之,朵可得梦奇异花朵。得不到仍是得不到,留不住亦无从挽留,这花朵予人短暂三个时辰,好让人在梦里重温那些电光石火幸福,以及今生再难得见面容。然而,愿意为此付出昂贵代价人却那样多。这毒药般令人成瘾花朵,与醇酒起,每日每夜,不知填补着多少人胸臆中深不见底空洞。
“震初,你说过会带走。”缇兰抬起幽深盲眼,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目光穿透他。夜风里送来远处火焰噼啪跳荡声音。
“说过,总有天会带你走。”他安抚地握着她肩。
她笑意更深,语调却黯然,“那是逼迫你,或许你并不情愿。”“何苦这样说。”他叹道。
她还是笑,“想不到有天,你与之间会变成这样。第次见时候,八成是想着这孩子怎这样讨嫌,恨不得当包袱甩开吧。”汤乾自时语塞,记忆河却已决口,自遥远年岁里奔流咆哮而来。
他们当年都还那样小,他年纪最大,十六岁,已负担着季昶与五千兵士生死,除手中佩刀,再没有可以倚靠东西。猩红夜空里落着雨,火光冲天,连雨点也都是猩红。新鲜血肉溅在他脸上,渐渐迷眼,但他无路可退。身后就是十岁季昶与六岁缇兰,两个孩子颤抖着缩在处。
人都说他当年救缇兰,可是他自己明白,留下她性命并不是他,只是他那点不争气怜悯之心。从来没有舍己护人襟怀,那个血流成河夜里,到处都是杀戮与阴谋,为保全他自己与季昶,纵有百个缇兰,他也会不假思索地扬刀斩下。
乱世狂,bao涡流中,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蝼蚁,弱小得连自身也无法保全,只能抱结成团。他与季昶,不过是被命运绊索纠缠着难分难解,说是尽忠职守,心里却时刻通明雪亮——若非如此,便不能存活。
“是不是,震初?那会儿是嫌累赘吧。”缇兰朝他仰着脸,顽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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