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桑桑小时候吃太多苦,在道旁死尸堆里被风雨腐气包裹数日,被他拣到后生场大病,连绵数月都未曾好。
渭城军医看过,他还专程带她去远处开平府看过,所有医者都是个相同意见:先天不足,体质虚寒。
因为极端虚寒体质,桑桑极少能够出汗,每日产生废物毒素无法排清,日积月累让她身体越来越差,所以宁缺按照医生嘱咐,让她每日进行保证大剂量运动,用来稍微改善体内虚寒环境,这也正是为什在外人眼中,他总是把这个黑瘦小侍女当驴马般使唤真正原因。
即便每天这样辛苦,也不见得每次都能让桑桑体质转暖,就比如此时此刻像冰窖般羊毛褥子样。
宁缺爬起身来,揉揉快被冻僵肚子,从角落里摸出牛皮酒囊,把桑桑拍醒,然后把酒囊递到她唇边。
看着帐蓬顶,宁缺脑中浮现起离开渭城后点滴痕迹。
路上那辆豪奢马车始终帘帷紧闭,除那名明显有蛮人血统小男孩偶尔会下车玩耍,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什公主,只有那位清秀高傲婢女不时发布指令。
不知为何,那个婢女很喜欢把桑桑叫过去聊天。
还是不知为何,那个婢女毫不掩饰对他厌恶。
宁缺觉得她是名很好演员。因为无论是在渭城中,还是在旅途上,无论是那些草原汉子部属态度,还是她自己流露出来气质神情,都很难看出……她不是名婢女。
桑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很自然地接过酒囊,熟练拧开塞子,仰颈便往唇里倾倒。酒水没有洒出滴,帐里却依然弥漫着辛辣酒香,看来应该是草原上割喉烈酒。
身材瘦小小侍女捧着大酒囊痛饮,两碗便能抽翻个大汉烈酒,竟被她突突喝下去小半袋,直至腹部微微鼓起,这幕画面很难用豪迈来形容,不如说有些诡异。
她抹抹嘴唇,柳叶般眼眸在黑夜里愈发明亮,根本看不出像是喝过酒般,向宁缺笑笑,便又倒下继续睡觉。
满室烈酒香,怀中冰冷小脚渐渐变暖,宁缺看着她鼻尖上渗出来几滴汗珠,终于放下心来,抹抹自己额头上汗。
裹紧羊毛褥子,宁缺缓缓闭上双眼,离他脸不远处是那卷早已被翻烂
正是这点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他向以为大唐帝国上层那些真正贵族们,不应该有太多同情桑桑闲情逸志。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真正关心事情,几天内他始终注意是马车中那位穿着旧袍子老人,如果猜测不错,那位表情温和老人应该就是马将军提到过昊天道南门高人。
从很小时候,宁缺便立志于踏入那个玄妙世界,却迟迟不得其门而入,他愿意跟着这支队伍同回京,正是因为队伍里有这样位真正修士。
可惜这路上,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和那位被严密保护老人说话,只是驻营用餐时,偶尔能和那位老人目光相对刹那,那刹那间他仿佛看到老人目光中温和可亲甚至是鼓励意味,这让他不禁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分析不得其解,宁缺把注意力收回来,这才发现怀里那双小脚始终没有被捂暖,还是像冰疙瘩样寒冷,连带着自己胸腹间也冰冷片,不由忧虑地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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