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贤摔倒在柴堆旁,身上满是污泥水渍,苍老黝黑脸上多几滴血,胸腹间薄袄被斩出无数道口子,灰暗棉花四处乱伸着,最中间那道口子极深,直深到他骨头里,腑脏中,不停冒着血水和别颜色体液。
雨水从屋檐滴落柴堆,滴到他花白
宁缺刀来。
在临四十七巷老笔斋用淘米水磨砺十数日锋利刀刃,从鞘中闪电拔出,轻松切开刀鞘外紧裹着旧布,斩风斩雨斩过往,往无前斩向陈子贤脖颈。
陈子贤立刀,两刀相交发出声清脆嗡鸣,刀刃上雨水滴滴溅射而出。
就在此时,前方铁坊里响起阵急促打铁声,把院子里刀声全部盖过去。
锃锃锃锃锃,磅礴大雨之中,宁缺双手握刀,面无表情向前再向前,劈颈斩首割腹,朴刀搅动着风雨,与老人手中刀斧依偎冷酷地互相磨擦拖拉。
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些他矢志复仇杀戮对象们,似乎并不比他活更好。
隐约猜到应该是那位皇帝陛下手段,但他无法确认,也不愿再去想,今日恰逢大雨,恰逢公主府召唤,正是杀人报仇大好时机,日后无论官府怎样调查,想必也不会怀疑到,也不敢怀疑到他身上,这点比较重要。
他微微低头看着笠帽边缘滴下雨水,缓慢移动脚步,离那扇门又近些。
脱漆木门表面微湿,手指摁在门板上感觉有些冰冷,他侧耳认真倾听院内更前方那家铁作坊传来声音,听着那些重锤敲打砧铁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他握着布裹朴刀左手缓缓提起,右手轻轻用力把木门推开。
被雨水滋润老旧门轴发出声类似呜咽轻鸣,戴着笠帽宁缺握刀而入,平静走下残破石阶,看着院内柴房外蹲着那个老人,说道:“陈子贤?”
当当当当当,火红灶炉旁,学徒们麻木地夹着烧红粗铁,挥舞着重锤下又下地敲打着,坊外风雨之声大作,他们什都没有听到。
嘶啦声起,薄袍被切开,斧被震落,腕被斩断,风雨中闷哼之声连绵响起,房外柴堆散作地,须臾之间宁缺劈出十七刀,而陈子贤挡住前十六刀。
然后刀声消失无踪,只剩下风声雨声和锤击砧板雷声。
……
……
柴房外那老人穿着身旧旧薄袄,肩头袖角处有被经年炉火灼焦痕迹,几根发黑棉花从脆布裂口中伸出来,看上去有种凄苦之感。老人头发花白胡乱系在处,粗长像铁块般双手分别握着斧头和木块,正在劈柴。
老人抬起头来,浑浊眼眸里面闪过抹异色,看着推开院门宁缺,看着那道笠帽下方阴影,想看清楚他脸,沉默片刻后说道:“是。”
宁缺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眼简陋小院四周,确认所有学徒果然都在前坊,院内没有个人,他回身把院门关上,用右手解开颈部笠帽系带,然后缓缓握住布裹朴刀前柄,继续向那个苍老退役军官走去。
笠帽落在雨地上。
陈子贤缓慢地眨眨眼睛,指甲里满是黑泥左手松开木柴,在衣服前襟上擦擦,然后伸到腰后握住把刀,同时举起握着斧头右手,看着那个自风雨中走来脸色苍白少年,嘶哑说道:“终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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